二十四·小兔子白又白

直到車子開進了X市的收費站，路白給把自己微信拉黑的路媽媽打電話彙報了情況。看見逐漸熟悉的街景，指揮著小梁總把車開進了自家的小區，到了小區的地下停車場，光線突然暗了下來，路白忽然渾身一個激靈。

什麼情況？！

為什麼我帶著小梁總回了家？！

這是我家的地下車庫！

為什麼小梁總的車在這裡？！

我瘋了嗎？！

這是什麼劇情？！！！

梁其琛熟練地倒車入庫，把手剎拉起來，熄了火把安全帶解開準備下車，這才發現旁邊的路白如靈魂出竅一般，目視前方，雙眼發直，嘴裡嘀嘀咕咕也不知道再說什麼。伸手一推他肩膀。

「走了，到家了。」

說完熟門熟路的起身把車門關上，從後備箱把兩個人的行李都拿出來。推著兩個行李箱看路白還坐在副駕駛，梁其琛心說這人不知道又犯什麼病，敲了敲窗戶，滿臉的不耐煩。

「路白，你還走不走了？」

路白撩起眼皮看著對方，他這個狀態好像回的是自己家一樣。

等電梯的時候路白也就逐漸釋然了，雖然不知道怎麼就糊裡糊塗把業主爸爸帶回家了，但是看對方這個坦然自若的樣子，目前也沒露出什麼對自家小區不滿的表情來。路白就是個普通的小康家庭，他是家裡的獨子，父親是做建築工程一類的，母親是普通工廠里的一個會計，前兩年反正折騰了一通，搞到了提前退休的名額。只不過忙碌了大半輩兒的人，突然閑下來就處處找事兒，差點被幾個據說是熟人朋友的搞到外地加入了傳銷組織。

那之後路爸爸跟路白就在小區居委會給路媽媽找了個事由，每天攛掇著一群老太太也不知道幹什麼。

路白做酒店有三年多了，這三年就從來沒在家裡過什麼端午，中秋，春節之類的。路爸路媽雖然每次打電話都說，沒事，你忙就好好上班吧，等過段時間回來也是一樣的。但路白知道，每次聽說自己過節要加班，老兩口心裡就彆扭。想來家宴的時候，其他家都是一家三口，每每到他們家，就只有兩個人。

一邊想著一邊看到身邊推行李箱，一手插兜微抬頭盯著電梯數字的梁其琛。

得了，今年不光他回來了，還又帶來一個呢。

電梯門緩緩打開，路白右腿剛抬起來準備邁步出去，就看電梯門口這有一團黃不愣登毛茸茸的東西。圓乎乎的，趴在地上，正好把門堵住。

梁其琛：？

這團黃澄澄毛茸茸的圓肉糰子聽見電梯響，緩緩動了下，從一個圓球變為了兩個圓球，一張大餅臉轉了過來，祖母綠的眼睛睜得大大的。

「國慶！」

路白把手裡的箱子扔了，蹲下來撲向這一團毛肉球。梁其琛這才看清楚，地上是一隻橘貓。並且不負橘貓的名聲，寬度跟高度差不多，整隻貓圓滾滾的，毛也長，但是打理的很幹凈。看到路白撲過來，竟然頗為靈敏的躲了過去，一伸爪子，肉墊直接呼在路白的臉上。

「喵。」

梁其琛忍不住在心底鼓掌讚歎。

好身手。

名叫國慶的橘貓不去管在地上撒潑打滾要抱抱的路白，甩了甩尾巴，綠色眸子斜斜睨了梁其琛一眼，邁著八字步朝一戶打開大門的人家走去。梁其琛順手把路白扔掉的箱子扶好，跨過還在地上撒潑的路白，跟著國慶走了。

路爸爸路媽媽都在廚房裡忙活著，就怕兒子回來了聽不見，早早把大門打開了。路媽媽把睡在雪櫃上的胖貓捅咕醒，連推帶趕得弄到門外。

「快點國慶，你哥哥要回來了，快去接他去。」

正在廚房收拾著，聽見路白在外面又喊又鬧的，老兩口趕緊洗手，在圍裙上蹭了蹭。路媽媽拍了拍老路的胳膊，催促著他趕緊出去看看。

「快快快，兒子回來了。」

然後，衝出來的老兩口就看見國慶帶著一位他們從沒見過的帥氣年輕人站在門口。

路爸路媽對視了一眼。

咱兒子整容去了？

「你是……？」

「媽！！」

路白從梁其琛和門縫中間擠了進來，衝進家門上來就是一個熊抱。

「媽！我回來了！！」

路媽媽激動得拍了拍路白的後背，一隻手在兒子腦瓜上一陣揉，然後手指穩准狠揪住路白的耳朵，一個使勁兒提了起來。

「小兔崽子！鞋給我換了！！！」

一陣兵荒馬亂之後，路家的客廳出現了詭異的沉默。

路爸路媽坐在正中間的長沙發上，圍著圍裙眼神在自己兒子和梁其琛之間來回變換。梁其琛坐在旁邊的單人沙發上，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人坐得筆直。路白坐在梁其琛左手邊的小凳子上，懷裡抱著不停掙扎想要逃出他懷抱的國慶。

「咳……」

路爸爸清了清嗓子，然後除了路白以外的三個人同時舉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

「……」

「喵嗷！」

隨著國慶的一聲帶著憤怒的貓叫，路白臉頰上出現一個微紅的肉墊印，滿臉委屈的看著尾巴高高翹起晃蕩著貓鈴鐺逐漸離去的背影。路媽媽趕緊給自己兒子使眼色。

「小白，不給爸媽介紹一下？」

「哦，這是我的領……」

「叔叔阿姨，我是小白的同事，我姓梁。不好意思大過節的打擾您二位了。我帶了點小禮物來，第一次來也不知道二老喜歡什麼，就隨便帶了點。」

梁其琛截住了路白的話茬，起身從自己的行李箱拿出兩個禮盒。路白看了看，小梁總那行李箱本來就小，這兩個禮盒佔了大半，裡面也沒有幾件換洗的衣服。

「哎呀，你說，來就來還帶什麼東西。」

路爸路媽接過來一看，路爸爸手上的是一盒上好的茶葉，路媽媽是一罐燕窩。看包裝就知道兩件東西肯定都不便宜，老兩口高興，路媽媽又從廚房洗了水果出來。

「來來來，小梁，吃水果，你叔叔早上剛買的。」

「謝謝阿姨。」

「哎呀，沒聽說路白餐廳有這麼一位帥小伙兒啊。瞧這大高個，長得也精神，多帥啊。不像路白，瘦瘦巴巴的，跟個小雞崽子似的。」

路白：？

「阿姨，路白幹幹凈凈的，一看就隨您，也好看。」

「嗬，小梁真會說話，看你這個長相，應該是前廳的吧。路白當初也想去前廳，當什麼…禮…什麼員，他爸，是什麼來著。」

「啊…那個，禮賓員！」

「對對對，可惜他個頭兒不夠，人家就沒要他。這臭小子，上學的時候不好好吃飯，瘦的跟排條似的，到了高三就不長了，唉！」

「媽！！你說什麼呢，我大學也長了好麼！」

「你給我閉嘴，我這跟小梁說話呢。」

路白心裡委屈，坐在小板凳上摳著手指頭。

這到底誰是親兒子啊……

聊了一會，路爸爸又回廚房，那爐子上還燉著雞湯呢。這一會兒的功夫，路媽媽已經拉著梁其琛的手，打路白剛滿月開始，能記起來的一切醜事說，說了一會兒不過癮，起身從卧室抱出了兩摞相冊，路白羞得臉上發燙，撲過去要搶。梁其琛伸手攬著路白的腰，路媽媽一腳踹再他小腿上。

「小兔崽子，幫你爸做菜去！」

路白撇著嘴委委屈屈站起來，從廚房門口的鉤子上取下了一個小兔子的圍裙圍上。在梁其琛戲謔的目光中走進了廚房。

「來小梁，我給你看，這是路白三歲去動物園，非要拿自己喂大老虎，結果腦袋卡欄桿里了，你看，這還有消防員呢。」

「這是路白六歲，第一天上學，新書包新校服，跟個小傻子似的。」

路媽媽一邊說一邊笑，一邊不忘了嘲諷自家兒子。梁其琛從看見第一張照片，嘴角的笑就沒下去過，忽然瞥見一張照片。上面有個白白凈凈的小孩兒，扎了個雙馬尾，穿著一條粉色的小裙子，上面印著小白兔，從腰的地方開始外面還罩著一層紗。小孩兒坐在椅子上，兩條腿又細又直，白白嫩嫩的，看起來十歲左右。就是表情很不開心，嘴巴撅著，眉頭皺著。

「這是？」

路媽媽順著梁其琛的手指看了過去，笑聲傳到了做飯的兩個老爺們兒耳里。

「哈哈哈這個啊，我還記得呢，這是他妹妹的衣服。他表妹哭著鬧著就是要讓路白穿裙子，這假髮是他表姐的，兩個姑娘給他這通捯飭。我娘家是姐妹三個，兩個女孩就他一個男孩。他最怕她們姐妹倆，每次見面都拽著他一通鼓搗。」

梁其琛細細的看著照片里穿著小兔子裙子的小路白，又抬頭看了看廚房裡忙碌的背影，那兔子圍裙在後面系成了一個毛球，像是兔子尾巴似的。

當天晚上，梁其琛夢見自己掉進了兔子窩，手邊腳邊都是兔子，毛絨絨的圍著自己跳來跳去。有幾個調皮的還爬到自己胸口上，用腦袋在自己頸窩處蹭來蹭去，梁其琛只覺得自己心下一片柔軟，又覺得被蹭得有些癢癢，眉頭一皺睜開眼睛，就在自己咫尺之間，一個毛茸茸的頭頂窩在自己肩膀上，蹭著自己的脖子。

梁其琛低頭打量著，那腦袋的呼吸聲很輕，但是熱氣偶爾會撲在肩膀上，熱熱的，濕濕的。

小梁總長嘆一口氣。

這七天假怎麼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