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昱連忙拉下臉道：「爺爺……我不是……這不是怕您氣壞了麼……」

齊老爺子呼呼的喘了兩口氣，扒拉開他來扶自己的手道：「你們兩個人的相處終究是你們的事，我老頭子本不該多插嘴。

我也想了，來看望他、照顧他，應該憑你自覺，逼著你來算什麼事？以後這種討人嫌的事我老人家也不做了，你愛來不來，好像我南舟多離不開你似的，我老人家活一年就照顧他一年，等我死了，就把南舟也帶走，免得他無知無覺的落到你這個不靠譜兒的人手裡。」

齊昱緩緩的蹲到地上，把頭放到老爺子的腿上，深深的嘆了口氣道：「爺爺您別說氣話，我……也不是不願意來，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爺爺……我不敢看他的臉……」

到底是親孫子，看到齊昱如此脆弱的樣子，又想起他知道沈南舟醒不過來那天落下的眼淚，老爺子的心不禁軟了些，輕輕把手放到他的頭上道：「你要是覺得對不住他，就更應該好好照顧他啊，一味逃避就能讓你的心裡好受些嗎？」

齊昱沒有說話，只是用雙手抱住了老爺子的腿，埋著頭，像個無助的孩子。

祖孫倆無言的坐了一會兒，老爺子步履蹣跚的走了出去，邊走邊用疲憊的聲音道：「你陪陪他吧，陪他說幾句話，說不準，他就醒了呢？他喜歡你，捨不得你的……」

齊昱坐在床邊看了沈南舟一會兒，想要跟沈南舟說點話，可是張了張嘴，卻又說不出來。

他少年時曾經和沈南舟有說不完的話，可自從結婚以來，他們的關係一點點的變得扭曲，已經太久沒有好好的幾句好話了，以至於現在，他在面對沈南舟時甚至不知該說些什麼。

無奈之下，他只能默默的起身打了一盆熱水，擰了熱毛巾擦了擦他的臉，又拉起他的手，將那細長的手指一根根細緻的擦過，手上忙忙碌碌，才不會讓自己顯得尷尬，過了一會兒，他才理了理思路，低聲道：「你說，我們要是沒有結婚，當一輩子好朋友、好兄弟該有多好。」

床上的沈南舟不能回答他的話，依然安靜的睡著。

齊昱一遍遍的擦著他的手指，低聲喃喃道：「大家都覺得我錯，爺爺怪我對你不好，朋友都說我不是東西，身在福中不知福，陳家老大一見我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說話陰陽怪氣，梁雪一提起我，滿嘴不離『渣男』兩個字。

你呢？你心裡一定也恨我，可是我……沈南舟，我只是不想結婚，不愛你，就這麼罪大惡極嗎？

你硬抓著我要結婚，這些年，我恨你、怨你，無所不用其極的折騰想要離婚，我被這份執念沖昏了頭腦，徹底傷透了你，但我只是……不想被綁著結婚而已，我只是想要一份屬於我自己的自由，只是這樣而已啊。」

他放下沈南舟的手，怔怔的看著那被他擦得泛了紅的手指，好久才低聲喃喃道：「沈南舟，在我們剛剛離婚，即將徹底走向陌路的時候，你為什麼還能在有危險的時候不要命一樣的撲過來救我？甚至傷成那樣，還一直堅持著回應我，直到有人來救我們才肯放任自己昏過去。你為什麼能做到這一步？你不恨我嗎？

可你的愛真的好沉重，深情厚誼，我還不起啊。

沈南舟，你想要的東西，我給不了，你想要的愛，我也回應不了，我……我甚至無法對你的感情感同身受，這世上能讓我不顧性命的人，只有爺爺，可我和爺爺是骨肉至親，是不一樣的，我可能，永遠也無法對你的這種『愛』感同身受了。

終究是我對不住你，你……要點兒別的不行嗎？」

床上的沈南舟明顯無法提出別的要求。

齊昱也覺得自己有些無理取鬧，用手撐住了額頭苦笑了一聲，又道：「你這一撲，算是把我『渣男』這個名頭錘死了，不過沒關係，我並不在乎名聲好不好聽，反正也沒想找下家。

到現在，我甚至都不知道我折騰了這些年為的是什麼了，我是怨你，可是我從沒想過要把你怎麼著，不說別的，從小的情分我並沒有忘，你對我好，我也知道，你要是能好好的醒過來，讓我去跟你復婚也行的，就當我白折騰了，以後也會當個居家好男人，再也不作了，行不行？」

過了一會兒，他又輕聲說道：「你之前說，有嚮往的地方，是哪裡啊？我帶你去好不好？」

他又看了沈南舟一會兒，沉沉的嘆了口氣，起身收拾了水盆，回來站在床邊道：「爺爺說的對，逃避不能讓我的心裡好受些，你放心，我不會不管你的，不論你能不能醒過來，我都會照顧你，以後，我會每天都來看你的。」

他說完，又深深的看了一眼沈南舟，轉身走了出去。

病房門「咔噠」一聲合上，病床上的人細長的手指突然輕微的抽動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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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昱接到沈南舟醒來的消息時人才剛回到公司，接到電話時，他腳下一滑差點沒一跤栽倒，連忙抓起剛放下的衣服，像頭受驚的小牛犢子一樣狂奔了出去。

公司離醫院有一段距離，他趕到醫院的時候，齊老爺子已經先一步趕過來了，正在病房裡跟醫生交流著什麼，病床邊圍著不少醫護人員，讓一間寬敞的病房顯得有些擁擠。

齊昱手撐著門框緩了口氣，才腳下發飄的走進去，撥開護士向床上看去，待看到床上的人時，一時有些愣住了。

沈南舟確實是醒了，甚至已經坐了起來，可是人看起來卻有些不對勁，他此時正坐在床上，一向沉靜的眼睛微微睜大，帶著滿滿的茫然，來回的看著面前的醫生護士還有齊老爺子，一雙薄唇抿的緊緊的，很是無措的樣子。

齊昱眉頭擰起，幾步走了進去，急切的對床上的沈南舟道：「哥，你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