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對無言的寂靜最是尷尬，喬宇桐退到一旁，重新扭開燃氣灶。

關潼來回磋磨著大理石的檯面，生澀地嚐試打破沉默：「沒想到......你做飯還挺厲害的。」

喬宇桐往湯里加了點調味品，動作熟稔，語氣如常：「我爺爺當兵的時候就是伙頭兵，後來轉業以後就自己開了個小餐館兒，我小時候沒事兒就常在店裡幫忙，學了不少。」

擋不住的的鮮香從鍋蓋的縫隙里向外蔓延，空乏的味蕾蠢蠢欲動，關潼也回到水池邊站定，繼續洗菜。

廚房又回歸了那種沉默的和諧，好像剛剛的小插曲根本就沒發生過。

「我是從小叫那老頭兒養叼了胃口，上大學那會兒根本吃不慣食堂的大鍋飯，只能住校外自己動手做，手藝就這麼給練出來了，放假回家的時候，本來還想給老頭秀一次，結果老頭愣是看不上我的手藝，堅決不讓我碰鍋鏟，犟得來。」喬宇桐連連搖頭。

雖然他一口一個老頭兒，但話里話外的那股親昵勁兒讓人羨慕，關潼不禁聯想到自身經歷，輕輕笑了起來：「我剛開始學做飯那陣，我媽還自告奮勇地要給我試菜，結果試過一次之後就再也不肯讓我進廚房了，所以——你爺爺是明智的！」

「欸——我手藝還是相當不錯的好吧！」喬宇桐幽怨地辯解，但是上揚的語調暴露了他與話中內容完全相反的心情，沒辦法，對上此刻過分的明朗笑容，他竟然破天荒覺得，如果他是周幽王，也得烽火戲個諸侯玩玩，畢竟紅顏一笑實在太難得，這要落在古代定是個十足十的昏君。

昏君自告奮勇地幫著「愛妃」出謀劃策：「你可以挑你媽不在家的時候做啊，不管她嘴裡怎麼說，心裡終歸是甜的，趁著……還有機會，別像我一樣......」

也不知是被哪句話戳中了神經，關潼的笑容突然間隱匿了，半點影子也瞧不見。

喬宇桐也說不下去了，從他突然別過去的視線里，某些答案已經呼之欲出。

「已經沒機會了……」關潼嘆了口氣，窗外的陽光依然很強，關潼深呼吸閉了閉眼，才繼續道，「就在上個月，她其實病了挺長時間了，可我一直都不知道，她也是個很犟的人，病得都站不起來了，也不叫我回來，我有時候挺怨她的，連個照顧的機會都不給我，但更怨自己，怎麼就不能讓她放心。」

「那你爸呢？」

關潼搖了搖頭。

話到這兒就已經很明了了，難怪這幾天看他總是一副鬱郁寡歡的樣子，剛失去至親之人，怎麼可能還提得起別的什麼興趣。

喬宇桐拍了拍他的肩膀想安慰，卻被他一個眼神打斷了：「沒關係的，我答應了她以後要好好生活，你看，」他指了指外面，「這些花花草草好些都是她親手種下去的，有它們陪著我也挺開心的。」

看著他貌似釋然的樣子，心底某根弦無端地動了一下，喬宇桐忍不住抬手虛虛攬住他的肩，舀了半勺湯遞到他唇邊：「幫我嘗一下？」

關潼猶豫了一下，就著他的手喝完，眼睛亮晶晶地直點頭。

女為悅已者容啊，喬宇桐忽然就找到了做飯的動力，滿滿噹噹地做了小半桌。

喬宇桐原本是有通告的，只是不放心生著病的關潼所以才推遲了，剛吃完飯放下筷子，助理就在門外恭迎「昏君」回宮了。

「潼愛妃」獨自收拾殘局，整理完的剩菜竟然裝了小半個雪櫃，這種盛況除了除夕夜，已經很多年不曾見過了，驀然間有種恍如隔世的不真實感。

晚間洗漱時，關潼在洗手台的角落裡發現了一顆耳釘，簡簡單單的一個圈兒，不大，剛好可以圈住耳廓的軟骨。

不用想也知道是誰的，因為自己從來不戴耳釘，關潼拿出手機，解了鎖才想起來，兩個人連手機號都沒有留。

他把耳釘收進書房，想了想又從書架上拿下一本書，翻開其中鼓起的一頁，裡面夾著一個巴掌大的小本子，深藍色的皮面，刻著幾個金色的大字，是很常見的證件的式樣。

關潼嘆了口氣，將小本子和耳釘放進保險櫃，想了一下，又把卧室衣櫥里的一件運動外套一併放了進去。

當年關潼看過喬宇桐的不少現場，但純粹是出於欣賞的心態，也從沒想過去搭個訕什麼的，如果不是後來的種種，喬宇桐這個名字也只會是他生命中最微不足道的過客而已。

可是命運卻總愛拿人開玩笑，當年是，如今亦是。

諸多情緒一齊湧上，爭不出個勝負，只能暫且全部按下，有些事即便想不透過不去，日升月落間的二十四小時也不會多一秒少半分，還不如得過且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