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交換了個眼色，再看向四周時，又見四壁上十分光滑，也不像有另外的路徑，金在中將自己的血以三昧真火點燃，可也沒有任何靈體現身。

他輕扣棺內，察覺內里中空，於是一抬手，棺木為他挪出丈外，一座佛像打棺底升起，與此同時，四周響起了梵音。

梵音禪語，道門中人對此一竅不通，那聲音聽在耳朵里，倒是讓人昏昏欲睡。

「封閉聽覺，這聲音能迷惑人的神智。」鄭允浩開口的一瞬，金在中也已覺察，二人於耳上一點，梵音頓時消失，唯有那尊佛像含著笑意對著他們。

「金家何時也信佛了？」

鄭允浩也問出了金在中的疑問，

金家作為道門世家，向來只供奉三清，何來的佛祖？

金在中疑惑地看向佛祖，目光正對上那尊佛像的眼神，腦海中一陣恍惚，隨即，好像有許多東西紛至沓來，無數的聲音在他耳邊呼喊。

「小在兒，保全自身，莫要以身犯險！」

「作為金家子弟，為何只有你一人獨存？」

「你是日暮山莊唯一的血脈，不圖將門派發揚光大，卻和一個男子苟且，你配得上自己身體里流著的血麼？」

……

每一句話都像一根刺，每一根刺都刺向他心中最柔軟的地方，眼前一片昏黑，不多時，昏黑中走出了一個一個鮮血淋漓的人，他們原都屬於日暮山莊。

為了守住自己的家，他們拋頭顱，灑熱血，沒有人後退一步，為了同邪佞相抗，他們魂飛魄散，屍骨不全。

他金在中作為他們拚死護下來的金家人，確實，沒有資格在亂世中侈談感情。

可是他也並沒有沉溺於感情中，他和鄭允浩更多的，還是拼盡全力，為天下而戰——儘管天下從來就不屬於他們。

他是龍神，也是金在中，也有一顆熱血澎湃的心，所以，他仍知道痛，且這痛，深入骨髓。

心頭熱血湧上喉頭，金在中又竭力咽了回去，他握拳的雙手顫抖著，血從指間一滴一滴地砸落地面，那滴滴答答的聲音，就是他心中的淚。

哪怕他面上依舊不興波瀾……

此刻，金在中沉浸在回憶與傷痛中，渾然不知為何自己會突然回憶起這些事。

那些刻骨銘心的傷痕，早被他細心地掩埋在了深處，為何又會輕易被挖掘出來？

金在中的眉頭忽地緊了緊，握拳的雙手猛地一張，隨著淡藍色焰火從掌中噴出，他吐出一口熱血，神智也恢復清明。

心魔——佛像不具備法力，但能洞悉人心，能喚醒他們心底最為沉痛的部分，痛，有時也可以致人死地。

金在中擦去嘴角血跡，轉頭見鄭允浩也是表面一派平靜的模樣，雙拳卻握得死緊，料得他同自己一樣，被佛像勾起了痛苦的回憶，只是強自苦撐，沒有表現出來罷了。

金在中把住鄭允浩腕脈，果然發現他心中血氣翻騰，他欲施力平息其氣血，又適得其反。

若是釜底抽薪，心魔自然不攻而破。

金在中施法，兩道符咒蒙上佛像眼珠子，然而，符咒竟然從佛像身體直直穿了過去，莫非，這佛像也不是實打實存在的？

如果連佛像都是虛幻的，那又是什麼，勾起了他們的記憶？

金在中轉向四周，看了半晌，依舊沒有任何進展，他怒從心起，龍魂脫體，龍尾一掃，震得石室顫了顫。

石室一動，四周陡然現出十八個羅漢金身，個個手持金棍，面無表情地列陣相向。

十八羅漢也是佛祖座下，尋常人見到，怕是得嚇得丟了魂，奈何金在中從不知畏懼為何物。

他身如柳絮，落入羅漢之中，棍影重重間，只見一襲白衣，翩然欲飛。他指間燃著定身符咒，幾番欲穿過棍影，怎料棍影竟比蛛網還密，居然難以穿透。

金在中踏在金棍交織成的網上，凝眉間，似乎想到了什麼，神色一舒，待棍影再來時，他猛地抓住一根長棍，拼著受重擊，行至一羅漢身前。

手指一點，羅漢頓時定身不動。十八羅漢少得其一，餘下十七人立刻變陣，金在中見招拆招，半個時辰後，十八羅漢均為他定住，動彈不得。

若是放在以往，要和羅漢爭鬥，金在中想都不敢想，可現在，羅漢也成了他手下敗將。

他還來不及竊喜，頃刻間，被定住的十八羅漢消失，佛像中發出的光愈發耀眼。

想必，此刻現出的，才是佛像真身。

金在中飛身上前，兩張符咒貼上佛像雙目，雙目被封時，鄭允浩嘔出一口淤血，也迴轉神來。

「佛像本為虛，僅能勾起我們的心魔罷了，待處於此中的人受不了痛苦，以靈力相抗時，才會引出十八羅漢，而打敗羅漢，佛像真身才會顯露。」布下此陣者，想必也是位高人。

鄭允浩打量著佛像，手探了探，在佛像底部發現了兩個掌印，其中一個，同他掌印吻合。

他若有所思地看向金在中，示意他也伸出手去，果不其然，在二人的手掌按上去的時候，佛像緩緩轉了個身，牆壁上出現了一道石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