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靜靜地待在車上直到太陽完全升起，接近凌晨的時間總歸還有些冷，靖殊拿車裡備的毯子給桉寂蓋，怕他還是冷，又想脫自己的外套，桉寂卻搖搖頭，將毯子分了一半給他，隔著短短的距離，呼吸著同樣的空氣，即使沒有肌膚相貼，也仍然能感覺到他身上的溫度。

車裡陷入沉默好一陣，桉寂頭疼，闔著眸沐在番的信息素中昏沉沉的，他總是在想很多東西，想怎麼讓所有人都盡善盡美。

想的疲憊，又在不停地想。

不知何時靖殊的手撩起他鬢邊的發，撫摸過他的耳旁，又擦過臉頰，指觸細膩溫柔又小心翼翼。

桉寂微微抬起眼皮的時候，入目便見他眼裡一汪濕潤的晨色，那其中的感情滿溢而出，宛若不停翻湧的浪，打在他心口的海岸，一下又一下，難以無視。

像十年前的某個午後，他們一起讀書讀到睡著，又偶爾睜開眼看到的景色。靖殊有一雙溫柔的眼睛，他一直都知道。

「你在想什麼？」

「想倫月回來之後，哥會不會對我好一點。」

「好像你定能抓到輝夜？」

「輝夜不必抓，我也能讓倫月安全回來。」

「你要怎麼做？」

「照她說的做。」

「讓姬菲娜罷職？」

「是。」

「你認為這容易……？」

晨曦已經剝開厚重的雲層探身下來，淌進桉寂鬢邊的發，靖殊垂下眼瞼，專註地摩挲著那一縷發，嘴邊揚起難以捉摸的笑意，「沒有什麼辦不到，哥儘管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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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出之後回了一趟家，薇婭還在熟睡中，桉寂留了一個音頻，交代下人照顧好她便換了一身衣服走了。

「倫月被輝夜抓走了，我會追究到底，這次就算你護著姬菲娜，我也不會放手。」

桉寂給西煜發了一條訊息，緊接著便去了皇宮。

姬菲娜雖然能力不強，行事自由散漫，還喜歡花天酒地，但她一直以來就有一張會說話的嘴，在帝逝世之後一直陪伴在帝後身邊，佯作乖巧孝順，因此贏得了帝後的喜愛，為了得到帝後的信任，西煜也一直放任縱容姬菲娜玩忽職守，就算鬧出了事，也從不降罪處罰。

桉寂從沒有資格和姬菲娜對抗，因為從沒有誰會站在他這邊。

「請通報帝後，我有要事。」

「帝後等候許久，請進。」

「謝謝。」

一進去，桉寂便看見姬菲娜坐在帝後身邊哭，瞧見他來了，哭得更大聲，「母後您不知道我有多擔心倫月，我等了一夜沒睡，軍事科一點消息都沒有，聽說不是已經在監察所找了一夜嗎，難道每年給那麼多費用卻連一個人都找不到嗎？」

桉寂站定在那裡，帝後朝他微微頷首，示意他坐在對面的沙發上，神色中已有不虞，姬菲娜抹著眼淚去瞧桉寂，「果然沒有王兄在，作為一個omega擔任軍事科副科長一職還是太過勉強了吧。」

桉寂朝帝後微微彎腰行了一禮便在對面的沙發坐下，面對姬菲娜的挑釁視若無睹，「早安，帝後。」

帝後垂頭吹拂紅茶杯麵，輕啜了一口問道，「倫月的行蹤可有消息？」

「和輝夜已有聯繫，倫月生命無憂，只需答應她的條件即可放人。」

「要錢？」

「不，」桉寂抬眼看向姬菲娜，「要姬菲娜下台。」

帝後微微一滯，姬菲娜大叫了起來，「天哪，母後，你聽見了什麼？一個綁匪利用我的妻子要我下台？而我尊貴的大王妃殿下竟然在認真考慮這件事？」

帝後聞言也蹙起了眉，「比起答應如此荒謬的要求，是否應該以抓住那綁匪為重？」

「荒謬？」桉寂念著這兩字，半晌道，「起初我也以為是荒謬，但現在我且先問姬菲娜殿下，昨晚您人在哪裡？」

姬菲娜道，「自然是有要事在外，貿易科向來很忙。」

「忙？」桉寂皺緊了眉質問道，「凌晨之時您在忙什麼我竟不知，在倫月失蹤的第一時間您難道沒有收到下人的消息？那時您又在哪裡？」

姬菲娜聞言赫然起身，瞪目怒視他，「你是什麼意思？無論我在哪裡，現在還找不到輝夜就是你辦事不利，區區一個廢物omega竟怪罪到我頭上。」

說著她嗤笑道，「難道西煜王兄一走，您就什麼都做不了了？」

帝後也冷目道，「追究娜兒的問題並無意義，現在的問題是軍事科的效率。」

多年以來，桉寂從未停止過接受這樣那樣的嘲弄，他微微垂下眸，瞧著踩在大理石上的影子，那般模糊又冰冷，像他自己，數年來只是被人踩在腳下而已。

轉瞬抬起眼來，他想起了很久之前他面對來接他們的近侍大臣，那時他竟感望著那高大的凜凜的身影大聲地喊出他的聲音，如今他已經與很多人平起平坐，不需要再仰頭看誰的身影，早也不需要畏懼什麼。

「現在最有意義的就是追究姬菲娜的瀆職，」桉寂冷聲凜然道，「我不是在應和綁匪的要求，而是準備從內部剷除毒根。」

姬菲娜霎時瞳孔緊縮，「你說什麼——？」

「他說的不錯。」大理石地板上忽然響起清脆的皮鞋叩地聲，信步走來的人在桉寂倚靠的沙發上微微彎下腰，嗓音嘹亮又理所當然，「作為軍事科，我們有責任清除我們內部的毒瘤來保障公民安全，倫月不會有事，有事的是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