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掩人耳目，裴年年沒有開自己的車，而是和江逾白一起坐上了蔣立的車。裴年年瞧著後視鏡里全副武裝的自己，再看一眼同樣被重重包裝的江逾白，「撲哧」笑出聲來。

實在不是她沒心沒肺，任誰看了他們倆這副樣子，準會樂不可支。別說記者們了，就算是她自個兒照著鏡子，可能都不敢相信那是自己的模樣。

「有這麼好笑嗎？」江逾白摸了摸粘在下巴上的假鬍子，目不轉睛地看著笑眼盈盈的裴年年，心下一動，這是他第一次見她笑得如此肆無忌憚，沒有絲毫客套的偽裝，只是單純發自內心的快樂。

裴年年彷彿注意到了他炙熱的目光，很快收斂了笑容，不自然地抿了抿嘴唇，說：「那得怪你看起來太丑了，我笑兩聲都是給你面子。」

「是是是，全都怪我太丑，惹得你情不自禁了。」江逾白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語氣滿是寵溺的意味，眼角流露著前所未有的溫柔。

裴年年突然紅了臉，不知所措地轉向車窗外。

她裴年年活了二十六年，飽經世故，自認為這世上已經沒有什麼能讓她感到局促。可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總是會莫名的頭腦短路，而且還是在身邊這個比她小了整整半輪的毛頭小子面前。最讓她擔心的，是她似乎並不厭惡這種感覺。

「你們倆差不多得了啊！」蔣立的臉上寫滿了不樂意，他瞥了一眼後視鏡，幽幽地抱怨道：「要不是你嫂子下命令要我把你們安全送到，我半路上指定把你們丟下去。」

兩人都不再說話了，各自看向別的地方，車內的氣氛逐漸變得詭異起來。

太陽慢悠悠地從天邊滑了下去，並毫不客氣地收回最後一點光芒。城市明顯還還有準備好面對這突然的黑暗，整個世界彷彿陷入了混沌。

車窗上裴年年的臉逐漸變得清晰。

她關上手機，疲憊地揉了揉眼睛，抬頭看向窗外。窗戶上不僅僅映著她滑稽的臉，還有旁邊那個不容忽視的江逾白。他歪著頭靠在座椅背上，目光不偏不倚地落在她身上，嘴角含笑。

裴年年被他盯得渾身不自在，不由自主地挺直了後背，腦中緊繃著一根弦，雙手端正地交叉在腿上，臉上卻不動聲色。

「我們到了。」蔣立把車停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你們趕緊辦事，我就在這裡等著。」

「終於……」裴年年長舒一口氣，從詭異的氣氛中被解救了出來，迅速打開車門下車，乖巧地站在一旁等江逾白過來。

「我們過去敲門。」江逾白走在前頭帶路，輕車熟路地走到大門口。

要說周永樂，那是真算個奇怪的人。在他退學之前，幾乎和所有的兄弟都鬧翻了，他走的時候沒有一個人去送他，至今還沒有聯繫。那段時間，只有周永樂隔三岔五地找他說話，陪他打球，給他發簡訊，這簡訊一發就沒斷過。他當時一度懷疑這個人居心叵測，但轉念一想，他全身上下沒有一樣東西值得被惦記，於是就逐漸習慣了周永樂這個奇怪的存在。

「你們來了呀！」門縫裡探出一個圓圓的腦袋，留著乖巧的鍋蓋頭，鼻樑上架著圓圓的黑框眼鏡，說話可謂是聲若細蠅。

江逾白上前一步，往門縫裡望了一眼，低聲問：「方便說話嗎？「

「方便方便，進來再說。」他終於打開了門，站在一側請他們先走。

裴年年緊緊跟在江逾白身後，腦子裡突然冒出一個想法：這個人比江逾白矮了半個頭呢！

「你好，裴年年。」她緊挨著江逾白坐下，習慣性用探究的眼神打量著眼前的周永樂，試圖從他身上看透什麼。但好像除了看清他的大雙眼皮和濃密的黑睫毛，她什麼都沒看到。

「我叫周永樂。」他說著低下了頭，臉漲得通紅。

一般這樣子的人，如果不是心思極單純，就是隱藏能力極高。她的直覺告訴她，周永樂屬於前者。

江逾白開門見山道：」我們遇上了一點困難，希望你能出手幫幫我們。」

「你說，能幫到的我一定幫。」周永樂扶了扶眼鏡，眼睛一亮。

江逾白把事情的原委簡略的給他概述了一遍，並多次強調了事情的嚴重性。他誠懇地看著對方，說：「我們想請你幫忙追查到發布者，這件事情只有你能辦到，我們也只相信你的能力，希望你能答應，我們已經走投無路了。」

「我一定會幫你們，只是，我需要一點時間。」

「多久？」裴年年問道。

周永樂掐著手指算了算，不確定地說：「快的話一天之內，慢的話起碼要兩三天。」

「總之，拜託你越快越好。」裴年年打開包，拿出一張名片，在上面寫了幾個字遞給他，說：「事成之後，我可以滿足你任何一個要求，請務必要收下。」

周永樂猶豫了一會兒，接過名片，看清了上面的字，靦腆地笑了笑，說：「我一定儘力，你們等我的消息。」

「行，多謝了。」江逾白眯了眯眼睛，一把攬過裴年年的肩膀，一邊往外走，一邊說：「不必送了，我們等你消息。「

「成！」

等離開了周永樂的視線，江逾白才悶聲問道：「你在紙上寫了什麼？他怎麼樂成那樣？」

裴年年看了一眼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愣了愣，說：「就寫了禮物兌換券啊。」

「你給我也寫一張，我也想要！」江逾白晃了晃她的肩膀，眼睛亮閃閃的，像極了討糖果的小孩。

「也不是什麼稀罕物，哪至於呢？」

「我不管！」江逾白耍起了無賴脾氣，讓人懷疑他下一秒可能就要躺在地板上打滾。

裴年年無奈地嘆了口氣，輕輕挪開肩膀上的手，俯身先上了車，見江逾白還站在原地不動，只能答應道：「回去給你寫。」

聽見這話，江逾白才樂呵著鑽上了車，心滿意足地閉上眼小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