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哥，你還記得我跟你說，我要和你一輩子在一起嗎？」

正常劑量三倍的止痛藥也止不了癌症胃部磨人的疼痛，夏晴朗疼出了一身冷汗，瘦弱的身體縮在於溫懷裡，說話的聲音都打著顫。

「當然記得，」用毛巾給夏晴朗擦了擦汗，於溫心裡苦澀一片，逼著自己笑，聲音卻啞得不成樣子，「阿朗總是對我說這句話，每次聽了，我都很高興。」

他的阿朗是他的太陽，他的光。

他的太陽在他原本灰暗的天空里掛了十五年，沒有一天日落。

於溫和夏晴朗像同心圓，無論怎麼轉都在彼此的對面，有一天圓圈的某個點突然斷了，兩個外圓就再也無法同步。

「早知道我的一輩子這麼短，就不跟你這麼說了，免得我死了以後你還老惦記我。」

夏晴朗語氣失落極了，自從知道自己生病以後，他從來沒有在於溫面前表現出過什麼負面的情緒，生怕將他視作生命的於溫難過。

可他真的時間不多了，不想留更多的遺憾。

昨天晚上身體的疼痛突然緩解了很多，精神也好了不少，夏晴朗趴在於溫懷裡沒說話，安安靜靜地像一隻慵懶的貓。

他覺得自己迴光返照了。

「胡說，什麼死不死的，不吉利。」

於溫不信神佛，可真正到了這種關頭，他反倒願意乞求神明，晚一點再帶走他的阿朗。

那是他心上的一塊肉啊，挖走了，就空了，就算將世界上現有所有美好的事物都加進去也填不滿帶走一個夏晴朗給他心裡造成的空缺和孤寂。

那是他愛了十五年的心上人啊，他一直好好的將那個人護在手心，寵著護著，怎麼就要被奪走了呢。

「對不起啊溫哥，我既想你忘記我，再找個人好好過日子，又怕……怕你以後真的會把我忘了，你要不……還是想想我吧。」

「也不用多惦記的……偶爾……只是偶爾能想想我也行·……我都霸佔你這麼多年了，我不貪心的。」

夏晴朗說著說著就哭了，臉上冰涼一片，這才發現於溫也掉了眼淚，心裡更加難過了。

於溫搖著頭，緊緊地抱著夏晴朗，泣不成聲：「阿朗……不哭，我的阿朗一點也不貪心，溫哥一定不會忘記你，每天都會想你……」

夏晴朗有些費力地抬了抬眼，漸漸有些呼吸不上來，胃裡的疼痛一刻未曾停歇，真是要命了，他漸漸有些扛不住，抬頭想要看清楚他愛了這麼多年的男人，卻被眼淚模糊了雙眼。

想要抬手擦掉眼淚，卻發現自己已經連抬手的力氣都沒了，他的心上人，他的丈夫，他心心念念的溫哥，他看不清楚。

察覺到懷裡的人漸漸失去了力氣，那一雙總是發著光的漂亮眸子漸漸暗淡了下去，夏晴朗掙扎著，攢了好久的力氣，在於溫懷裡撒嬌似的蹭了蹭，軟聲開口：「溫哥……我困……我就睡一會兒……你記得……記得待會兒要叫醒我啊……」

說到最後他的聲音越來越輕，病痛的力量將它一步一步拽往死亡的深淵，他無力抵抗。

「阿朗，哥還有好多話要跟你說呢，你先別睡……別睡好不好……哥還想跟你說睡前故事呢，你不是很好奇我小時候是怎麼調皮的嗎，哥現在說給你聽……好不好？嗯？」

於溫輕輕地晃了晃懷裡的人兒，可他無比悲哀地發現無論自己說什麼也根本無法阻止他的阿朗慢慢閉上眼睛。

懷裡的腦袋軟了下去，握在掌心的那隻小手尚且溫熱，他的此生摯愛，卻再也沒有了呼吸。

懷裡的人身體一點一點的冷了下去，於溫就這麼一直抱著江景年坐到了日暮西沉。

他溫柔地撫摸著那張小臉，輕輕喚了一身：「阿朗。」

可已經離世的夏晴朗，再也不會給他任何回應了。

「阿朗，起床了。」

「小懶貓，你是不是又賴床了，太陽都要下山了你還不醒來？」

「是不是不想聽哥的故事了？那我換個話題跟你講好不好？」

「阿朗，別睡了，你睜開眼睛跟哥說說話。」

可無論他跟夏晴朗說多少的話，也再也不會有一個人甜甜地應下挽著他的胳膊，沖著他撒嬌。

淚水在眼眶裡翻湧了許久，最終還是泛濫成災，於溫抱著夏晴朗終於崩潰大哭。

「阿朗，你走了……哥怎麼辦……」

沒有夏晴朗存在的世界，再也沒有了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