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奕站著搓了一下臉，眼神里的不可置信僅僅停留了一秒，卓辰試探著拉住言奕的指尖，「言奕，你還好麼？」卓辰心裡打著鼓，他不知道該不該告訴言奕是自己給父親發了消息讓父親去查去教育言智。

言奕後退了兩步坐到了卓辰的身邊，任由卓辰拉著他的指尖，他沉了一口氣略閉了閉眼道：「沒什麼不好的，我早知道他不走正路，可也沒想到是這麼條路。」言奕恍然間想起了什麼，偏頭問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卓辰輕咳了一下，舔了舔下唇道：「我...哎，算了，我不會騙人，我本來想著讓我爸帶人去把叔叔送到戒酒中心，那都是幾天之前給我爸發的消息了，等了幾天剛才我爸才給我回信，說是，他帶人去的時候，叔叔正帶人在家...咳，我爸說還抓了個女的。」

言奕瞭然的挑挑眉：「哦，不知道是髮廊的那個阿姨還是按摩店的那個阿姨。」

卓辰小心翼翼的捏了捏言奕的指尖：「對不起。」

言奕搖頭勾起嘴角道：「有什麼對不起的，又不是你逼著他吸的，要不是你給叔叔發了消息，可能那天他吸死在家裡我都不知道。」言奕深吸了一口氣起身道：「晚上想吃什麼，飯菜都灑了。」言奕說著就要走，卓辰卻沒有鬆開拉著言奕的手。

「言奕，你生氣或者怪我的話就罵我兩句好不好，要不，要不你打我幾下都行，只要給我留口氣就行。」卓辰往床邊竄了竄接著道：「你不要這樣都憋在心裡，你這樣平靜，我...我害怕。」

言奕站在原地整一分鐘都沒有說話，臉色越發的蒼白，就好似順著窗戶春進來的風都能輕易地將他颳倒，卓辰沒有鬆手也沒有催促言奕，就這一會他感覺心都快跳出喉嚨了。

言奕勾了勾被卓辰握著的指尖就好像正在做什麼決定，良久，言奕重新坐到了卓辰身邊，喉間的哽咽聲在他開口的那一剎那無處遁形：「卓辰，接下來我跟你說的話你可能不記得，也可能不相信，但我還是想說，想讓你知道你喜歡上的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這些話如果放在平時，卓辰一肚子的俏皮話可以拿出來逗言奕，可這會卓辰只是無比篤定的點了點頭，那雙似星辰般的眼睛，滿含著熱烈的溫柔，卓辰從來都堅信世上無難事只要肯放棄，追寧君堯吃了一回閉門羹之後卓辰連半個眼神都懶得給他，碰到不會做的習題卓辰從不會看第二眼，可一到言奕這他那些放棄理論統統失效，言奕話還沒說完的時候卓辰就已經做好了決定。

言奕不敢直視著卓辰的眼睛，那種熱烈一秒鐘就會讓他丟盔卸甲，他雙眼失神的望著窗外遠處的教學樓，咽了一口唾沫道：「大概你早都不記得了，我們很早很早就已經見過了，那個冬天是我長這麼大以來過的最冷的一個冬天，那時候我言智和我媽早都已經離婚了，準確的說是我媽跑了，我跟著言智住在筒子樓里，那天言智喝了好多好多酒，大約他從那時候就開始吸/毒了吧，他那天回來的很晚，我已經睡下了，大約是酒精或者是毒/品讓他亂了神智吧，他一腳踹開我的房門，我被嚇醒了，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的時候他就已經壓在了我的身上，我記得我掙扎了好久，好在床頭有一個我裝小星星的罐子。」

言奕略做了停頓，這麼多年過去了他還是無法輕描淡寫的講這件事情說出來，他本想將這件事埋在心裡一輩子，可剛剛握住他的那隻手太用力了，他很想借著力氣爬出那暗無天日的暗渠，他想努力一下，萬一卓辰真的不介意呢。

「我砸了他，然後我穿著他前一天剛給我買回來的小熊睡衣跑到了街上，我都不記得我跑出去多遠了，後來我實在沒有力氣了，又不知道去哪裡就只好蹲在路邊哭，哭著哭著哭來了一個小哥哥，他沒有向我在路上遇到的那些人一樣問我家在哪裡為什麼哭，他只是朝我伸出手又帶我走了很遠的路，我穿著拖鞋的腳都已經凍麻了，他帶我去了一家便利店，給我買了店裡最後一包草莓糖，最後他被穿著軍裝的叔叔領走了。」言奕沒有再往下說。

前半段故事聽得卓辰恨不得現在衝進戒毒所一刀宰了言智，聽到後半段的時候卓辰的心抖得不成樣子，怪不得言奕那麼喜歡吃糖，那是他年少時無法忽視的慰藉，那是他冬夜裡唯一獲得的一絲溫暖，言奕一直拒絕他大概是因為心裡早就裝著那個給他買糖的小哥哥了吧。

「後來呢？那個男生有再找你麼？」卓辰將言奕的手放在手心裡慢慢捂熱。

言奕搖頭，有一絲遺憾地說道：「沒有，他就是個騙子，他走之前說讓我去找他他還給我買糖，可是他只告訴我他叫什麼名字，但是他沒告訴我該如何去找他。」

卓辰撅了噘嘴：「真摳，不給買就不給買唄，告訴了名字不告訴去哪找，這不擺明了讓你大海撈針麼，就算是你找到他也不能理他，要罰他，他太壞了，太壞了。」

言奕彎了彎嘴角：「是啊，太壞了。」

卓辰沒忍住問道：「那你...找到他了麼？」

言奕點了點頭，卓辰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帶著留戀的鬆開了言奕的手。

兩人誰都沒有再說話，卓辰的手指在床單上摳來摳去最後還是抱著「挖牆腳可恥但我就是個可恥的人」的心思一把將言奕按進了懷裡，「你別怕，你爸已經進去了，就算他有出來那天我肯定也不會再讓他碰你衣角一下，至於給你買糖那個...你就別理他了，以後我給你買糖，買一輩子，就草莓味的，你...你不喜歡我也行。」

言奕笑著拍了拍卓辰的後背：「不理他，就像你說的，要罰他」

卓辰在言奕肩膀處拚命點頭：「嗯嗯嗯，罰他！最好一輩子都別理他。」

言奕卻搖頭道：「不行，不能一輩子不理的。」

「為...」

卓辰話還沒說完手機就彈來了個視頻聊天，是卓爺爺發來的，卓辰打算是要和言奕掰扯明白這件事的，手指剛要點拒絕卻聽言奕道：「接吧，爺爺應該是想你了。」

卓辰按了接聽電話那頭卻是爺爺的警衛員，「老司令老司令，小辰接了接了。」

卓爺爺忙戴上花鏡接過手機朝卓辰招手道：「小辰吶，言言在你身邊沒啊。」

卓辰點頭：「在的。」

言奕湊上前，卓爺爺知道了言智的事情，特意來安慰言奕，見言奕兩眼通紅卓爺爺心疼的不知該怎麼安慰，聊到最後卻變成了言奕安慰卓爺爺，掛斷之前卓爺爺千叮嚀萬囑咐的讓卓辰周日帶著言奕回家吃飯，卓辰小雞啄米似的點了頭。

掛斷電話，警衛員拿著電話皺著眉頭，卓爺爺抬眼問道：「怎麼了，站那想什麼呢？」

警衛員「嘖」了一聲道：「老司令，我總覺得那個叫言奕的孩子有點眼熟。」

卓爺爺擺手道：「眼熟就等小辰帶人回家的時候好好看看，行了行了，給我沏壺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