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峙不再看雲傾慕，而是獨自走進衛生間。一把冷水撲在面上，他抬頭看清了鏡子中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眼神一如既往的冷漠，可沒了那道至左眼窩劃下半張臉的長疤，很不習慣。

一番洗漱後，他終於徹底接受了這副軀殼，這個新身份，還有，那個男人。

秦峙推門出來，便看到雲傾慕正站在桌邊低頭髮呆。桌上有一鍋熱氣騰騰的白粥和兩個荷包蛋。很簡單的早餐，但對於秦峙來說，這可比在野戰中生撕耗子，吞嚼白蛆...來得好的多。

雲傾慕見他落座，慌忙盛上一碗白粥小心翼翼地遞給他，瞄見他眉宇間沒有動怒之色，才暗暗舒口氣。這是他被迫嫁來的第三天，大人不出去，也不允許自己出去，廚房裡真的沒剩下什麼了。

秦峙看著將兩個荷包蛋全夾到自己碗里，又默默低頭跪在跟前的男人，甚至連無奈的情緒都提不上來了。他放下筷子，嘆氣，「起來，看著我。」

雲傾慕全身一僵，許久後，才緩緩抬頭看向秦峙。

秦峙略帶驚詫，異瞳？

沒錯，那是憐人才會擁有的眼眸。

似發覺了秦峙的眼光中摻雜異樣，雲傾慕迅速收腰低頭，腦門倏地磕在冰冷的地面，發出一聲悶響。「對不起，大人！」

「抬起來。」

秦峙覺得自己的聲音已經夠柔和了，但男人再抬起頭時，那雙異瞳中已然暈開淚光。

「很漂亮。」秦峙由心而發的讚歎。

聞聲，那雙異瞳猛地睜大，淚珠就這樣從眼眶滴落，擲地有聲。他獃滯地看著陽光下凜若冰霜的秦峙，一隻血眸如桃花灼灼，一隻澈眸若碧海幽幽，半邊妖冶半邊雪魄。

「起來吃飯吧，以後不要再跪了。我不喜歡。」秦峙收回視線，淡淡說道。

雲傾慕愣了半天，等他想站起來時，整條腿都麻了。他握緊拳，強忍著起身，原地不動僵直在那兒。

「坐下吃飯。」秦峙皺眉，這個人怎麼像算盤似的，撥一下動一下。

雲傾慕生怕秦峙生氣，一咬牙，邁開一步，沒站穩就想邁第二步，頓時身子前傾筆直倒去。

秦峙眼疾手快，大手一攬接住了他，與此同時不由詫異，好輕。

雲傾慕一碰到秦峙就開始發抖，更何況現在整個人都埋進了他的懷裡。

於是，秦峙看著懷中人抖得跟風中枯葉似的，再次語塞。

他很怕他？

正想時，腦中相關記憶被驀然揭開，一幕又一幕畫面讓秦峙身上漸漸浸上一層冷然。

那些畫面極其暴力，灌酒、虐待、捆綁、性侵......而這些字眼，全部宣洩在了一個人身上，便是此時他懷中的雲傾慕。

秦峙輕輕將他從自己懷中推開，低聲道：「盛飯。」

雲傾慕瑟瑟後退，如膽小的鼠般，趕緊給自己盛一勺，隨即低頭似乎要將整張臉埋進碗里。

秦峙見此，無聲嘆息，從他的臉和碗邊那麼一點點大的空隙處，將荷包蛋夾到了他碗里。

雲傾慕筷子一停，片刻後，才巍巍夾起，塞進自己嘴邊。

有那之後，雲傾慕明顯放鬆了許多。兩人雖然不開口說話，但聽著彼此發出細微的碗筷聲，竟覺得這心上有了點暖意。

「嘭嘭嘭！」

一陣野蠻胡亂的敲門聲，瞬間打破了兩人剛升起的和諧氣氛。

秦峙最先起身，開門一看，居然是一群身著軍裝的大兵們。他們嘴裡叼根煙，表情齷齪，舉止間竟流露著與之職業不符的輕浮。

「我說中將大人啊，您終於捨得開門啦？真不好意思，您『失敗的見證』坐實隱瞞了身份，要跟我們走一趟了。」其中一位士兵眯著眼，呼出一口煙圈，暗諷道。

屋內瓷碗落地，砰然碎裂，散了一地殘渣。

「不...不要！」雲傾慕跪趴在地上，整個肩膀劇烈抖動，本就單薄的身子緊緊縮成一團，卻感覺不到一絲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