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學鈴剛一打響，程哲夫同學就像脫了韁一樣，抓起書包，翹首喚了一個男生的名字，喊了一聲快走，然後奔向前桌的蘇容與，將一張紙拍在了蘇容與的桌面上，著急忙慌地說交給我媽，就風風火火跑出了教室。

由此，燕思林第一次知道，體型看起來魁梧雄壯的男生，身手原來也可以這樣敏捷。

燕思林一時懶得動，頭腦有些昏沉，溫黃的燈光下，同學們那因為放學而產生的熱切激動的情緒，把整個教室都烘得暖暖的，燕思林看了眼外面冷沉沉的天，產生了一種類似於賴床的情緒，索性閉著眼睛獃獃坐著。

不知坐了多久，一直到周圍的聲音如潮水般退去，教室暖烘烘的人氣也快要散幹凈，燕思林才打了個激靈，直起身來。

當眼睛睜開，視野聚焦的那一刻，燕思林一愣——

教室里只剩下他跟蘇容與兩個人了。

少年正埋頭寫著什麼，筆桿平穩而有規律地晃動著，空氣里隱隱可以聽到筆尖摩擦紙張的沙沙聲。

呃——

燕思林頓住，心裡滋味十分複雜，一時不知該不該說話，或者說，該不該發出一起走的邀請。

真是尷尬啊，這種境地，賭氣已經沒了立場，還會顯得無理取鬧。可直接示好又感覺有點丟面，他男人的自尊心不太允許。

就在燕思林糾結得快要禿頂時，蘇容與忽然停下了筆，開始收拾書包，看起來是打算走了。

燕思林見狀連忙裝作剛學習完畢的樣子，起身收拾書包，一邊收拾一邊用餘光觀察著某人的動作，以便將自己的速度控制在一個不快不慢的程度。

等蘇容與整理好，燕思林也差不多剛剛整理好。

過程無縫銜接，絲毫沒有刻意的感覺，簡直是完美！燕思林給自己打滿分。

然而還沒等他得意夠一分鐘，車就翻了。

彼時，蘇容與背起書包邁開步，向教室門口走去，卻剛走了兩三步，又忽然回過頭來，緊跟在他身後的燕思林差點沒剎住一頭撞他懷裡去，在聞到一股淡淡的草木香後，燕思林一震，連忙向後退了兩步，揣著快要跳到嗓子眼的心臟，假裝若無其事地扭頭看向別處。

蘇容與回頭原本是想拿自己忘在桌洞里的鑰匙，卻不料看到某人如是反應，不禁將快彎下去的腰又直起來，深黑的眸子微微眯了眯，像是剛發現什麼值得研究的事一般，細細端詳起燕思林來。

燕思林整個僵住，渾身肌肉都處於一級警備狀態，雖然沒跟某人對視，卻能感受收到那清冷透徹的目光宛如實質般在身上掃視的感覺，臉不爭氣地燒了起來。

所幸，那人並沒說什麼讓他下不來台的話，只審視了一會兒便彎腰拿了自己的鑰匙，轉身向門口走去。

聽到清淺的腳步聲，燕思林才長出了一口氣，像被丟上岸又忽然回到水裡的魚，驚魂初定。

這回，燕思林長了記性，沒走得太近，而是保持了幾步遠的距離。

可誰知，還沒等他們兩個走出教室，門口便堵了一個高高瘦瘦的男生。

男生雙手插兜，一邊肩膀上掛著一隻雙肩包，相貌不可謂不帥氣，就是一身奇裝異服令人呃……難以欣賞。

「看來我來得正是時候。」只見那男生大刺刺地靠著門框上，看向蘇容與，唇角一揚，笑得十分邪魅，「蘇大佬，別著急走啊，咱們倆的帳還沒算呢。」

男生邊說邊慢條斯理地活動了下手腕，一步步向蘇容與逼近。

燕思林腦中警鈴大作，想也沒想就跑過去，一把擋在蘇容與面前，防備地看向男生，「這是教室，你是誰……你…你想幹嘛？」

「喲！這是新同學吧，之前沒見過啊。」男生歪著頭端詳了下燕思林，隨後笑著看向蘇容與，狹長的眼睛多了幾絲玩味，「你的幫手？行啊，一起上，來來來！」

蘇容與沒有說話，挑了挑眉，眼神淡漠地看著男生，就這麼看了一會兒後，別開眼，伸出兩根手指點了點燕思林的肩膀。

燕思林向後偏過頭，就見蘇容與眼神複雜地看著他。

風很涼，松樹的枝葉被吹得簌簌搖晃，空氣里偶爾響起的汽笛聲逐漸模糊，再一點點淡去，輕杳得像雪遺落的夢境。

燕思林被這眼神看得渾身不自然，臉也直冒熱氣，又見那人一直不說話，終於忍不了了似的，梗著脖子含糊說，「你……你別誤會，我只是……只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換了誰都一樣！」

才不是為了你呢！

說完之後，空氣有一瞬寂靜，燕思林不怎麼有底氣地望著蘇容與，只見那人似乎愣了一瞬，隨後神情有些古怪地看著他，燕思林正疑惑，就見那人抬手指了指地，終於吐出一個字，「腳。」

燕思林這才看清楚自己的腳不偏不倚地踩在某人的鞋子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