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紅色的陽光灑在噴泉上，反射出細碎的光，微風拂過樹梢，沐浴在陽光中的黃葉在枝頭顫了顫，旋轉著飄落下來，輕輕地落在噴泉邊上。

裴年年低頭撿起那片落葉，把它擋在太陽前面，睜著一隻眼睛仔細端詳著。視線慢慢地往下，葉子周邊的光圈開始消失，逐漸顯現出一個人的虛影。

「你來啦！」

她把葉子移開視線，赫然看見一個高高瘦瘦的身影，米白色的風衣襯得他愈發白皙，衣服的下擺在風中輕輕擺動著，揚起一道好看的弧線。在陽光的籠罩下，他的周邊似乎散發著橙色的光暈，就像從光里穿過來的神話人物。

「等很久了嗎？」江逾白伸手拈起落在她頭頂的葉子，隨意地丟在風中，任它搖搖晃晃地掉落在地上。

陽光模糊了他的五官，裴年年只能虛著眼睛看他，「今天事情不多，我就順便過來看看風景。」

他緩緩走到她的旁邊，在離她半米遠的地方坐了下來，抬頭望著天邊的夕陽，陷入了沉默。

裴年年閉上眼睛感受風的蹤跡，嘴角微微上揚，不由自主地放輕了聲音，「你昨天說有重要的事，現在能說了嗎？」

「嗯。」江逾白淡淡地應了一聲，但是視線並沒有離開落日，似乎還沒有打算開口。

裴年年轉頭看向他，一道陽光落在他的身上，長長的睫毛在他的臉上打下一圈扇形的陰影，睫毛下那雙明亮的眼睛裡閃著落日的餘暉，她只要稍一靠近，就能清晰地看到他耳朵上細細的小絨毛。

她的視線落在他修長的脖子上，久久不能移開目光。

只見他的喉結上下動了動，緩緩開口道：「我好看還是夕陽好看？」

裴年年愣了愣，才終於反應過來，一把擰住他的耳朵，皺了皺鼻子，說：「少臭美了，你哪能和夕陽比啊！」

江逾白看著她的眼睛，突然笑了笑，說：「那如果你看不到我，應該也不會很失落吧？」

「你什麼意思？」裴年年臉上的笑意漸漸消失，嚴肅地問道。

他摸了摸外套的口袋，從裡面拿出一封折起來的信，用力地捏著它，猶豫了許久，才把它交到裴年年的手裡，心虛地說道：「你看了就知道了。」

裴年年不確定地盯著他的臉，慢慢打開了對摺的信封，封面上寫著兩個醒目的大字——「辭呈」。

「你這是做什麼？」她把信封舉在他的面前，一時間竟不知道要怎麼表達自己的情緒。

江逾白低頭看向地面，聲音漸漸弱了下來，「我想辭職。」

裴年年的眼睛裡閃過一絲慌亂，心口彷彿被什麼東西梗住了，讓人覺得特別難受。她緊緊地捏著信封的一個角，聲音微微顫抖：「是我又給你造成困擾了嗎？」

江逾白連忙搖搖頭，說：「沒有，你別亂想，不是因為這個。」

「就算上次的事對你造成了影響，可你已經搬出去了，我也已經道過歉了，難道這還不夠嗎？你就非得離我遠遠的才滿意嗎？」

「我說了不是因為這個！」江逾白突然提升了音量，連自己都嚇了一跳，他快速地偷看了一下裴年年的表情，連忙解釋道：「我只是不想一直麻煩你，一輩子拿著你給的工資。」

「這是我給你的工作，你付出勞動取得工資，有什麼不好的？」

「這不是工作，這是吃軟飯！」

裴年年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一句話。她用力地撕開信封，拿出裡面的辭呈，大致掃了一眼，然後在包里翻了翻，找出一隻黑色水筆，在辭呈的落款上籤下自己的名字，塞到江逾白的手裡，沙啞著聲音說道：「從明天開始，你就自由了。」

按理說，她也不是第一次在公司模特的辭呈簽字了，但好像從來沒有過現在這種感受，就像是被最信任的那個人突然拋棄了一樣，在來來往往的人群中找不到一個依靠，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人們慢慢離開，剩下她一個人手足無措地站在街頭。

看著她茫然的眼神，他突然想摸摸她的頭，然後把她緊緊地摟在懷裡，可是他不能。他想跟她好好解釋清楚，但話到嘴邊卻總是說不出口，只能從嗓子眼裡擠出一句話：「謝謝，這麼久以來麻煩你了。」

裴年年費了那麼多心思才找到了他這個業餘的模特，現在他突然要離開，一切又恢復到了原來那個緊迫的樣子，他知道一個模特對一家服裝公司來說有多重要，處於公司考慮，他還是開口問道：「就算我不在這裡，但我也是這裡的一份子。以後如果需要拍攝照片的時候，只要你開口，我就一定會趕過來的。」

「不必了。」裴年年提著包站了起來，往後退了一大步，「我的公司，我會自己想辦法。」

「可是……現在的模特不好找，下次的新品發布會很快就到了，這期間不能出一點差錯。如果可以的話，我應該是可以勝任的。「

裴年年扯著嘴角勉強地笑了笑，說：「這些不需要你操心了。雖然找專業的模特比較難，但是業餘的總能找到不少。」

「你準備上哪兒找人？」

她咬咬牙，賭氣道：「我每天去校門口和公司門口堵著，學校那麼大，總能等到一兩個失足少年願意來當我的模特。」

當然，她說的只是一時氣話，如果真的那麼簡單，她當初又怎麼會找了那麼久。現在看來，所謂的命中註定，只是因為其中一方在堅持不懈地等待罷了。

聽到這句話，江逾白的腦中自動出現了一個熟悉的場景，在公司的大門口，裴年年帶著一個受傷的大學生回了自己的辦公室，窩心地幫他上藥，給他買好看的衣服，帶他吃好吃的飯店，兩個人有說有笑地走在熱鬧的街上。

他一想到這些，心裡就突然泛酸，他用力地搖搖頭，想把那個畫面完完全全地丟掉，卻發現無果，只能弱弱地說道：「你以為每個人都像我一樣主動給你送上門嗎？」

「所以你現在跑路了。」

江逾白想開口反駁，但是抵不過事實如此，雖然他的初衷是為了她好，但又有什麼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