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大公子說要送衣服賠禮，可不是說說而已。第二天顧惜朝前腳剛離開第一件賠禮的衣服就送到了：翠藍的綢子作底料，金絲銀線勾出了荷園春色盎然的景象，一看就是多年工齡的綉娘親手繡的，饒是從水鄉來的阮梅也不住讚歎。

「連公子真是用心，這袍子真真好看，般若你快穿上試試，一定很稱你的膚色。」

般若抵不過她的熱情，回房換了。等穿上去才知連大公子在上海的名號不是白混的，這衣服就和般若去店裡做的一般合身，恰到好處。

阮梅也是一驚：「這連公子……」

般若只得和她打趣：「看來我的身材真是標準，定和服飾店的人偶一般前凸後翹，玲瓏有致……」

話還沒說完，管家又捧了件衣服進來，說也是連公子送的。

更讓人瞠舌的還在後面，連大公子送來的衣服一件接一件，裝衣服的禮盒全都堵在了門口，光試衣服般若就花去半天時間，他和阮梅一數。

總共十二件。

阮梅還在替他整理衣服，邊感嘆道：「連公子真是用心，不僅是衣服，連配飾都搭好了，這金邊眼鏡配上鑲了細鑽的鏈子奢華而不浮誇，再配上這件暗紅色的西裝，般若真像，真像電影海報上的人物。」

般若卻沒有心思欣賞自己的樣貌，滿腦子想的都是連城到底在抽什麼瘋，他把自己當成女人了麼？他愛慕顧惜朝多年，不會不懂這樣做只會引起顧惜朝的反感。

正想著，聽到門口叫「少爺好」，猛的抬頭只見顧惜朝站在門外燈下，半明半暗，神情不定，般若一驚當下往後退了一步。

直覺告訴他，顧惜朝生氣了。

阮梅卻沒發現異常，欣喜的把顧惜朝引進門：「惜朝，你看，般若身上的西裝好不好看？連公子送的呢，雖說送的十二件件件上乘，我說這件最是翹楚，正好你回來了。」

「十二件？」

般若已聽出顧惜朝的咬牙切齒，偏偏阮梅絲毫未覺：「那是，何止是衣服，連手鏈袖扣之類都配的好好的，有的衣服還配了鞋子。惜朝，你倒是說啊，帥不帥氣？」

好看，真是好看，半攏的長髮金色的鑽鏈暗紅的西裝，眼前的人好看的不真實。

可顧惜朝還是沒有半點笑意，吐出的字句仍是冰冷：「換了。」

般若從國外回來已有一月，顧惜朝待他算不上親切窩心，但對自己唯一的弟弟從無半句重話，他板了十幾年的冰山臉見了般若也還是要彎個弧度，假裝笑上一笑的。如今態度如此生硬，阮梅才覺出不對勁，挽住顧惜朝的手鬆了松。

雖不知般若犯了什麼大錯，還是輕聲替他求情：「惜朝，你這是怎麼了？」

顧惜朝沒應，望著般若上樓的暗紅背影，淡淡說了句：「開飯」。

以往的飯桌上般若總有說不完的話，不知從哪聽的風流韻事天南海北的亂說一氣，偏是有意思的很，逗的阮梅笑的合不攏嘴，連顧惜朝也覺得有趣。

今日般若得了訓，一句話也不敢說，只顧悶頭喝粥，連小菜都不伸筷去夾，顧惜朝的眉頭皺的更深，阮梅心裡也是慌張不已只盼快點吃完。

「你不是說愛吃酒釀的麼？」

顧惜朝盛了碗酒釀放在般若面前，各色糯米圓子一樣一個，般若戰戰兢兢的神情剛淡去一點，顧惜朝的下一句又讓他不住憂愁。

「吃完了，到書房來，我有話同你說。」

阮梅接收到般若求助的目光只得無奈的搖頭，在這個家裡自己根本說不上話，顧惜朝有意罰般若，自己哪能幫他什麼，惜朝哪會聽呢。

一個月的時間，般若以為自己對於顧惜朝的脾氣摸得很清，一時放鬆了戒心，忘了他不是自己的親哥哥而是嗜血舔刀殺人如麻的顧大少爺，當時燈下顧惜朝往自己的眼神陰沉的可怕，如夢魘里的魔鬼惹人心悸。

連城愛慕顧惜朝兩年怎麼混的這般差，不過送了幾件衣服就惹得顧惜朝發如此大的火，就和要把自己吃掉一樣。

吃好了飯，般若磨磨蹭蹭上了樓，臨走時還交代阮梅備好傷藥。

顧家的家法般若是見過的，手臂粗的藤條，估計只一下就能把自己的小身板打散，成了個半位截癱，日後就要在自己的床上度過下半輩子了。

阮梅不禁失笑，不管顧惜朝有多生氣都不會對般若怎麼樣，別提家法，就是般若少了根頭髮顧惜朝都要暗暗心疼好久，也不知該怎麼寬慰般若無謂的擔心，只囑咐他別與顧惜朝頂嘴。

般若自以為得了阮梅的真傳，昂首闊步的進了書房，遠遠望見顧惜朝伏案批文件生人勿近的樣子瞬間氣勢又矮了一截，挑了個遠遠的位置坐下來，輕聲喚他：「哥哥。」

顧惜朝沒抬頭：「坐近一點。」

般若又向前挪了一小步。

顧惜朝反而氣笑了：「你離我這麼遠做什麼？我又不會吃了你。」

我就怕你一生氣，血盆大口一張，屍骨無存，般若微不可聞的嘆了口氣，才挪到顧惜朝面前。

顧惜朝這才抬頭看他，問：「你覺得連公子怎麼樣？」

般若歪頭：「般若不知，昨日才認識的連公子。」

「他不是個好人，」顧惜朝篤定的下結論：「離他遠些。」

般若見他不像要拿家法的樣子，大了些膽子：「哥哥，般若知道錯了。日後般若做錯了什麼哥哥直接說出來便是，不要這樣嚇般若。」

「你怕我？」顧惜朝皺眉。

原先顧惜朝準備的斥責連城諸多罪狀的三大頁腹稿在般若的小幅度點頭下全都化為烏有，他現在只想告訴般若，哥哥一點都不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