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

服務員把剩下的一點都倒給了顧承堯，兩個人杯子里都有半杯，顧承堯的多了些。葉淮與倒是沒說什麼，只是笑了笑，跟他碰了個杯，然後依舊是象徵性的呡一口。顧承堯人近四十，這麼多年下來早就練成了千杯不醉，就著一杯紅酒根本不算什麼，一口便喝了下去。

反倒是蘇晏，已經到了極限，自己站在原地都在打晃，最後一口酒喝完就忍不住往外返，手再也拿不住酒杯。

「啪！」

酒杯在地上碎裂的聲音讓整個會場都安靜了下來，蘇晏捂著嘴，跌跌撞撞得跑向側邊的洗手間。整個會場的人都看著，但是沒有人說什麼，只有不遠處在應酬的葉易辰皺起眉頭，但馬上恢復了，站在父親身邊的葉霄凡只是撩起眼皮看著自己親弟弟，接著跟對面的人交談。

僅僅安靜了幾秒，會場又重新恢復了熱鬧。地上的玻璃碎片很快被服務員打掃幹凈，顧承堯站得筆直，舉著喝空的杯子，一手插兜平靜的看向旁邊的葉淮與。

這位小少爺像是個惡作劇得逞的小孩，咧著嘴笑著，露出稍微尖一點的虎牙，旁邊保鏢模樣的人只是輕輕攬著他腰，讓葉淮與遠離地上的碎片。

顧承堯舔了舔後槽牙，把杯子隨手放在服務員的托盤上，跟身邊的人告聲罪，穿過人群朝著洗手間的方向走去。

小孩兒很好找，馬桶抽水的聲音並沒有很好的蓋住嘔吐的聲音。顧承堯倒是不嫌棄什麼，早年他白手起家把瑞風集團一點點做起來，這種被單方面灌酒的飯局吃了不知道多少回，千杯不醉也是在一次次這樣抱著馬桶吐中練出來的。

小孩兒可憐巴巴的彎著腰，一手扶著牆，吐出來的都是酒，連食物都沒有，要不是酒味，遠遠看著像吐血一樣，十分惹人憐愛。顧承堯上前兩步，一手抓著對方的胳膊，像剛才那樣給他一個支撐點。

可惜蘇晏喝得太多了，吐了一會兒還是站不住，整個人往下癱軟，顧承堯也就放棄了，任由小孩兒抱著馬桶，跪坐在那裡。他靠在隔間的門板上，時不時得幫小孩兒按一下抽水鍵。

截止到目前的劇情，顧承堯已經在腦子裡勾勒出整個故事。無外乎就是正兒八經的嫡子打壓私生子，沒錢沒勢剛進社會的小朋友顯而易見被那個混世魔王整得體無完膚。小朋友就像是一隻雪白的兔子，除了吃草還沒有別的技能，被葉淮與像是貓捉老鼠一般玩弄。

嘔吐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抽水聲也慢慢停止，顧承堯聽見了小孩兒抽泣的聲音，嗚嗚咽咽的。然後他撓了撓臉頰，再次按下了抽水鍵，右手拇指跟食指中指摩挲幾下，從兜里摸出煙盒。

雖然洗手間不許抽煙，但是他煙癮犯了。

興許是有了水聲作掩護，本來還在輕聲抽泣的小孩兒變成了嚎啕大哭，彷彿要把今晚受得所有委屈都哭出來一樣。再加上酒精的作用，人的情感本身就變得格外脆弱，顧承堯叼著煙，眯起眼睛偶爾用手揉兩把小孩兒的頭髮。

軟軟的，細細的，跟他想的一樣。

這種類型他不是不喜歡，只是沒什麼意思，玩玩也就算了。

要不是小孩兒葉易辰私生子的身份，他現在就帶著人去開房了。

然後拍拍屁股走掉，留一沓子錢。

水聲漸止，小孩兒只是肩膀一抖一抖的，顧承堯輕輕吐出一團煙霧，正準備再揉揉對方的腦袋時，聽到對方沙啞，狠厲的聲音。

帶著哭腔說。

「葉淮與，你會後悔的。」

這是顧承堯和蘇晏的初次見面，蘇晏的尊嚴就像是那些吐出來的紅酒，讓葉淮與衝進了廁所。顧承堯看到了他低到塵埃的模樣，卻也意識到，這個髮絲柔軟的小孩兒並不是只會吃草的小白兔。

不由自主得回憶起了兩個人第一次見面，身邊的蘇晏已經整理好了自己，嘴角的血洗掉了，但是還能看到破皮，臉上的掌印還挺明顯，說明葉淮與真是下了力氣去打。

「你的這個哥哥看著是個小身板，怎麼力氣這麼大？」

蘇晏笑了笑，又對著鏡子整理一番自己的衣服，腦子裡又閃過宋銘那一身名牌，眼皮抖了下緩緩吐出一口濁氣。說出來的話依舊帶著小孩子般的天真。

「我聽說淮與哥上學的時候打架就很厲害呢。」

顧承堯聳聳肩，抬手揉了揉蘇晏的頭髮，看了眼時間。雖然說是為了來看看蘇晏，但怎麼可能完全因為這個，董事會過後，他確實有事跟葉霄凡談，只不過早來一會兒，看看小孩兒怎麼樣。

「我一會兒還有事，晚上幾點下班？我來接你。」

「不用了，下班我自己坐捷運回去就好。」

蘇晏連忙擺手，仰起頭目光清澈得望著顧承堯。

「我來接你吃飯，這麼久沒見我，不想我嗎？」

小孩兒似乎是害羞了，低著頭抿嘴偷笑，耳朵尖通紅，看著就挺可愛的，顧承堯沒忍住低頭又親了口。這下徹底把蘇晏搞得臉紅了，輕輕推了一把顧承堯，說了句下班發消息然後走出了洗手間。

一臉溫柔望著門關上的顧承堯在對方的背影消失的一瞬間放鬆了下來，舌尖舔了舔後槽牙，收起之前對著蘇晏那副溫情的模樣。右手指尖不停地摩挲著，長嘆一口氣從洗手間出來向著會客室走去。

等小員工幫他拿好煙灰缸，倒好茶，第一口尼古丁吸進肺中，顧承堯眯著眼睛渾身都放鬆了一些。腦子裡除了一會兒想要談得項目，就是剛進洗手間時，蘇晏扶著洗手台，臉上紅腫著，嘴角帶著血一雙眼睛充滿恨意的死死盯著鏡子的樣子。

葉淮與的那次頭條並不是他的手筆，他平時也不太關注這種事情，畢竟葉淮與上頭條的次數太頻繁了。如果不是在一次兩個人吃飯的時候，蘇晏好似不經意得提起，他的那個哥哥找了13個小姐在夜店玩得嗨，顧承堯還真不清楚。

後來稍微查一下就知道，那13個小姐都是蘇晏請的。小孩兒還是嫩點，做事情留了太多尾巴，自己在後邊添了點錢，幫忙擦了擦屁股。

然後特地去約了正在跟葉淮與談項目的那個合作人吃飯，接著添油加醋得演繹一遍。

顧承堯彈掉煙灰，在嘴裡回味剛剛的那個吻。

這利息收得還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