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屠蘇對自己現在能心平氣和地站在這裡，甚至還心平氣和的拉著溫善淵的手感到不解。

虞先生作古作了幾個月，為了找那個毅然決然地拋棄了他轉身就走的師父報仇，他拖著殘破的魂體從地獄火海中爬出來。可現在他要找的仇人就在旁邊，改了名字的虞重陽卻突然有些迷茫。

我該怎麼做？我為什麼不立刻殺了他？

溫屠蘇站在那裡垂首沉思。

為什麼呢？可沒人能告訴他原因。

「想什麼呢？怎麼不走了？」

溫和的聲音被微風送入耳朵里，柔柔地，長著穗兒的葦草一般，搔地他心頭髮癢，隱隱有種……想哭的感覺。

溫屠蘇把這有些矯情的感覺壓在心底，把原因歸咎於自己神智不清醒的時間太長，影響了心性，只要再稍稍地調整一下，稍稍地讓溫善淵再多活那麼兩天，他就能毫不猶豫地把刀子捅進那人的心口裡去。

溫善淵見他站在那裡不動，也只以為是小孩子耍脾氣，索性直接把人抱了起來，單手托著他的屁股繼續往前走。

「你……師父………放我下來，你放……」

溫善淵不僅沒放，還態度隨意地用另一隻手，使出撓癢癢的力氣來……打了他的屁股：「行了，別亂動，待會兒摔了怎麼辦？我抱你過去。」

被人打了屁股的弱齡成年人憋紅了一張臉，有種當場掐死溫善淵的衝動。

正進行高危操作的人絲毫不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什麼問題，最近系統終於不再強求他的言行舉止了，一人一系統關係緩和了許多。

溫善淵這會兒單手托著來報仇的男主的屁股，甚至還有心情和系統聊天：「系統，你看我哄孩子是不是特有一套？我跟你講，你知道屠蘇這個年紀的孩子最喜歡什麼嗎？我以前研究過，這個年紀的孩子最喜歡的就是親親抱抱舉高高。」

系統不是很想聽他講帶娃心得，聽了半天之後勉強回了個冷漠的機械音：（滴！）

溫善淵沒有住口的意思，他抱著懷裡漲紅了一張臉的小徒弟走得虎虎生風：「系統，你看你看，我徒弟臉紅了！我日，太可愛了！」

太可愛了的小徒弟正在心裡想著不可愛的事，溫屠蘇甚至已經開始給自己師父安排死法了：千刀萬剮，五馬分屍，百鬼纏身，天打雷劈，投毒，匕首，繩子，長劍……

想到長劍的時候他愣了一下，死前一段時間的記憶突然湧出來，走馬燈似的在腦子裡顯現。

瓊華山所有的成年弟子都會有從萬劍峰取出來的佩劍，虞重陽曾經也有一把，名叫「乘月」。那把陪了他一年的長劍，在他死的時候，碎成了粉末，清風一吹，杳然無痕。

而現在，世間再無仙劍乘月，也再無仙修虞重陽。

溫屠蘇不再掙扎，屬於九歲孩子的胳膊環著溫善淵的脖子，不動彈了。

溫善淵慣於自己解讀小孩子的行為，揣摩人家的心理，但即便是千里馬也有失蹄的時候，更何況他這麼個無證上崗的帶娃專家？

他揉著屠蘇的頭髮，帶著笑意道：「害羞個什麼勁兒？我是你師父，想要抱的時候，你隨時都可以過來找我。」

二十多歲的老鬼縮在他懷裡裝嫩，稚嫩的童聲被衣服捂得有些發悶：「那說好了，師父是我的，只有我能抱師父！」

溫善淵長眉一挑，心想這孩子還挺霸道。

心大的溫仙師哄孩子的話信手拈來，他慣於答應一些自己認為微不足道的小事，所以這會兒答應的幹脆利落：「行啊，師父是你的，師父只讓你抱。」

此時的溫善淵渾然不知懷中的孩子露出了怎樣詭秘的眼神，也不知這隨口許下的承諾讓他日後過得多麼凄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