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九林對於陸連為什麼又送蟲子給他的疑惑並沒能述之於口，陸連推開他時眼神里警告的意味十分濃厚，似乎白九林再不聽話——他會殺了他。

白九林愣愣的看著手心裡安靜躺在粘液團里裝死的黃色甲蟲，手背上被陸連抓握過的地方留下了一團血手印，皮膚隱隱的有些黏稠還有些痛，但更多的是熱。

短短相視的一瞬間，陸連的眼睛會說話，白九林看到他的眼底明明白白的寫著:

『與其讓你不明不白的死在墓室里，倒不如我親手殺了你。』

有那麼一秒鐘白九林感覺到了其他人口中的那個陸連該有的面目。他並不恐懼，心底反而泛起一種不可名狀的欣喜。

他那麼喜歡我呢，喜歡到一定要親手殺了我的程度。

白九林的嘴角難以抑制的上揚，不一會兒竟呵呵傻笑起來。

「嘖。」猛然間從奇怪狀態中回過神來的白九林，搓了搓肩膀兩邊泛起的雞皮疙瘩，有些後怕的捏了捏自己的手膀子肌肉，企圖讓自己清醒一點，得知陸連殺意的自己幹嘛要笑？彷彿靈魂之中的抖M之魂覺醒了一樣。

「發什麼愣！走了！」常問掉頭回來扯住了白九林的手，順便把剛才在混亂中白九林交託的背包還給了他。

白九林下意識的翻過手背，將陸連給他的蟲子藏了起來，這個動作被常問誤以為在回味無窮的撫摸被陸連握過的手，後者翻了一個白眼，一腳踹到了白九林的屁股上。

「滾蛋吧你！你們倆繼續灑狗糧，空氣都要黏上了。」

下意識的看了一眼身後密不透風碎石林立的坍塌通道口，白九林只能回以尷尬的傻笑。

接過包的幾息間蟲子被他極快的關入了一直躺在褲兜里的小玻璃罐子中。

「兩位大佬，快來看看，這裡情況不太對勁兒。」就在白九林常問拉扯間，遠處大約幾十米遠，隱隱約約間聽到了雷哥他們幾個扯著嗓子的嚎叫。

那語氣聽起來不是恐懼，更多的是興奮的感覺。

白九林聽出來聲音有些婉轉悠長，似乎透過了好幾個拐角和長長的甬道。

「前面什麼地方有墓室？」白九林一面快步朝著聲音來源的地方走，一面詢問好友。

常問搖了搖頭表示不知道，「我聽到坍塌的動靜之後，第一時間就折回來找你了。看你這麼寶貝你的包，就帶了這一個包回來，小心點，他們對你藏起來的東西很感興趣。」

白九林心裡磕蹬一聲響，一路上他自己太在乎這個背包了，已經引起了同行的這一群黃鼠狼的注意，更何況是陸連那麼機靈的人？他為什麼沒有拆穿自己？

「就一個破匣子而已，大不了待會兒拿給他們看看就是。」白九林滿不在乎的擺擺手，這打不開的破東西，也就只有陸連一個人那麼寶貝了，換成其他人還不如墓里躺著的屍體更招人稀罕。

白九林和常問在覆蓋了腳面的黑色粘液里行走，吧唧吧唧的聲音在墓室里格外的讓人牙疼。

透過陸連挖出來的通道，無皮屍的房間中，好幾十米深的黑水全都倒灌到了這裡，卻只不過在他們腳下造成了大約三四厘米厚的積液，那麼這個底下墓宮還得有多大？

很快走著走著轉過幾個拐角，白九林就發現腳下的觸感以及聲響不一樣了，在腳下不止是黏稠水液的吧唧聲，他聽到了細不可聞的嘎吱嘎吱聲，就像是——

「你有沒有聽到木頭摩擦發出的聲響。」一旁的常問率先提出了自己的觀點。

「嗯。」此時白九林和常問都停了下來。

白九林抽出了常問給他的備用匕首，小心翼翼的試探身邊的牆壁和腳底的地板。

應該不是什麼機關，否則邁克他們那一隊人經過的時候，就已經觸發了。

這時候白九林發現，黑色的粘液不止是遍布他的腳下，牆壁上清晰可見一段黑色粘液流淌過後，又迅速退卻之後，留下的一道黑色的注水線。

比了比高度，白九林發現黑水在這條墓道里最為充盈的時候，甚至可以漫過一個半的白九林，將近三米高。

白九林的數學還不錯，根據走過的步數簡單估算墓道的長寬，再估算個高度寬度，然後算個立方體積，能夠得出非常簡單的結論，這條墓道倘若只有一個墓室里的黑水流淌而過，絕對不可能達到這樣的高度。

「這是好事，說不定也是壞事。」黑色褪去了，說明這個墓室深處是流通的，必然存在通道，說不定他們可以藉由那條通道逃離，這也同時說明數量龐大的黑水就靜靜的等待在出口處，等著他們自投羅網。

他可沒有忘記黑色粘液里潛藏的危險，這些黑水似乎是某種活物，期待的吞噬著一切靠近它的生物。

顯然常問也發現了這個問題，開始用手電筒巡視兩人身邊牆體。

黑水的構造比較特殊，粘度很強，不可能流淌過後一點痕跡不留，仔細看去，能夠看到一道清晰可見的黑線從牆壁的這頭蔓延到深處去。

「這一段墓道是木質的，應該沒有機關。」常問下過的墓室有許許多多，見過不少墓室中遺留百年，至今仍會運作的機關，但那種機關無一不是混雜有精製礦石的銅鐵機關，十分少見。

為了讓守墓的機關長久運作，墓葬設計者絕不會選取像是現在他們腳下這樣，用木頭製作的機關。

「嗯，這是——黃腸題湊。」白九林將電筒咬在嘴裡，手上用力，用匕首撬開了一段嚴實合縫的木材，刨除表面上沾染的黑色粘液，整個構造墓室的木頭似乎是金黃色的木材。

以柏木黃心致累棺外，故曰黃腸；木頭皆內向，故曰題湊。

結合大多黃腸題湊墓都是凸字形的，且應當都對稱，白九林飛快的在腦海里構成了他走過的這道墓室該有的模樣。

他們應該是從凸字形的某個部分的某條牆到里出來的，之前青銅鎖鏈樹所在的那個充盈了黑水的房間，應該不過是這整個墓室中的一個耳室罷了。

那時白九林被無皮屍吸引了全部注意力，他此刻也回想不出來，究竟那間耳室內有沒有擺放什麼陪葬品，是什麼性質的耳室。

也就是說，這個地宮最少都還有好幾個如同青銅鏈條樹那般大小的耳室，當真是地下皇城一般的規模。

「呵。」好大的手筆。

「怎麼了？」

「咱們先不過去，先把那邊的兩條墓道探了。」

說著白九林和常問兩人已經走到了墓室中的十字路口，左面是邁克他們發出聲響的地方，往裡應該就是整座墓室的中心。

黃腸題湊必然伴著金縷玉衣，用腳趾頭想白九林都知道，邁克他們是發現了什麼所以這般興奮。

既然發現了問題，為了印證自己的猜測，他和常問得先去看看另外兩條墓道，判斷一下究竟他們在地宮的什麼位置。

「黃腸題湊那不得對稱了？那先去正對著的那邊看看，要是有一樣的墓道，就好判斷了。」常問第一時間反應了過來白九林的意思。

「嗯。」

說話間兩人健步若飛很快便到了第一個轉角處，心中默記轉角次數和腳下步數。

白九林發現這條道和他們來時的道路幾乎一模一樣，行至一半一旁的常問突然「咦？」了一聲。

「怎麼、了？」不必繼續詢問常問，因為很快白九林也看到了讓常問疑惑的地方。

他們前方的道路斷了，被一堆亂石掩蓋了，而路斷掉的地方恰好也是整個墓室木質結構開始的地方。

和他們來的那條路一樣的距離，一樣的結構轉變，由黃腸石變為真正的黃腸木的地方。

一路上這條墓道的牆上也有被黑色粘液浸泡過的痕跡，但是那痕跡在這段碎石面前戛然而止，也就是說，石頭是在黑液浸泡之後才被人擊碎堆積在這裡的。

看來這段碎石之後也有一方墓室，裡面很可能也有黑色粘液，說不定還有……

反正不管如何已經有人先一步探了路了，還將危險隔絕在了牆後。

白九林蹲了下來，摸了摸碎石的表面和斷口的地點，發現許多密集的劃痕，說是刀痕又異常的細，說不是，這些痕跡明顯又是由十分鋒利的利器切割而出。

「來看這個。」常問從角落不起眼的一堆碎石中刨出了一個破破爛爛的皮質腕套扔給了白九林。

「他來過這裡，這裡也是他弄塌的。」白九林一眼就認了出來，這袖套不就是陸連用來收線刀的那套麼，上面的紋路他都還記得。

那這些刀痕必然就是陸連的線袖刀留下的了。

「不止這個，你看。」常問將電筒照向了旁邊的一處石碓，白九林看到幾塊因為被血染紅而變成暗色的石塊，和團成一團的灰塵。

用手抹了一把幹涸的血痕，抓起一小撮血凝結的灰團，白九林放在鼻尖聞了聞，皺起了眉頭。

「是他的血。」

「這出血量不像是一個人的，來幫個忙。」常問也沒問好友是如何像狗一樣辨別陸連血液味道的，反正白九林身上玄乎的地方多了，債多不壓身。

招呼起白九林和他一起搬開幾塊大塊的石頭，很快大量被噴濺型的血跡沾染的地板和石塊露了出來。

「等等。」白九林讓噗呲噗呲搬石頭的好友停了下來。

兩人的手電筒光匯聚，看到碎石里露出一隻人類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