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恰到好處的燈光，能夠以假亂真的塑料鮮花，再配上轉盤中央為營造氛圍而冒出的霧氣，一盤盤誘人的菜餚如仙境般依次呈現在了宋家二兄弟的眼前。

「很抱歉。」姜文洲先是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旁的王顏，再誠懇地向宋翊和宋竣道歉，「之前姜某承諾過要娶家弟的事情後悔了，所以……」

姜文洲謹慎地看著宋翊雙眼通紅忍不住想要和他對峙的表情，硬著頭皮繼續說道：「所以，這次請您來，就是商議我需要做些什麼才能減少悔婚給你們二位帶來的損失。」

宋翊終是等到了他發言的時候，憤憤地指向了他身旁的王顏：「就因為他嗎？」

「是。」姜文洲與王顏對視了一眼，舉起了他們交握的手，「我喜歡他，想要和他結婚。」

「為什麼！就憑他！一個beta？」宋翊的情緒更是激動，倏地站了起來，似是要衝到王顏的面前打人。

宋竣趕緊拉住了他，嚴聲呵斥道；「他寧願選一個beta，也不選你，你難道不想想自己有什麼問題嗎？！」

「我能有什麼問題！」宋翊處於極端失落又暴躁的狀態，不置信地問著自己的哥哥，「我一個S級的Omega難道配不上他嗎？！」

「到現在令弟還守著那陳舊的固有觀念。」姜文洲揉了揉眉心，唏噓了一聲，「比起詢問我原因，不如還是就著剛剛的問題好好討論一番，究竟怎麼把自己的利益最大化吧。」

「文洲，你竟然說這種話？」宋翊一怔，整個人愣愣地跌落在座椅上，啞聲質問他，「如果我在乎錢的話，我何必要等到今時今日？」

宋翊幾乎崩潰，雙眼無神地盯著他，撲簌簌地落著眼淚：「文洲，你是真不懂我的心思嗎？」

他像是個玩具娃娃般頹廢地坐在椅子上，恍惚地問著：「文洲，你怎麼變成這樣的人了？」

「如果不是來要錢的話，那為什麼會坐在這裡？」宋翊這句話讓姜文洲覺得很是刺耳，直接脫口而出了既沒腦子又傷人的話，「我電話里說的很清楚了吧，是談悔婚的事情。」

「那是因為我覺得……」宋翊更是委屈，剛要反駁，就被宋竣再一次呵斥了住。

「姜先生，我們宋家雖然落魄了，但還不至於這麼沒骨氣。」宋竣薄唇微抿，緊緊握住宋翊的手，氣得微微顫抖，封閉的空間內回蕩著刺鼻的信息素，「姜先生電話里是說的清清楚楚，但是姜先生前幾天還親口承諾過要娶家弟，今日卻電話里反悔，所以我們只是想來了解真相，並不是所謂的討取些不知所謂的利益。」

「姜先生，我一直以為你和別的alpha不同，從曾經的不屑到現在的佩服。不過，今日我的敬佩算是錯付了。」宋竣拉著宋翊站了起來，朝姜文洲微微彎了彎腰，「姜家不欠宋家什麼，不需要您放下姿態和我們這種螻蟻商量。我們宋家不配。」

宋竣毫不拖沓，拉著宋翊正要走出包間，忽然停下了腳步，回頭沖姜文洲微微一笑，譏諷道：「蕭董不選擇你，原來是這麼個道理。」

「啪」一聲，宋竣將門關的響亮，嘴角邊揚起了得意的笑意，是報復成功後的快、感。

宋翊耷拉著臉，甩開了宋竣的手：「哥！你為什麼要這麼說！」

宋竣呼出了一口濁氣，向宋翊重複著之前的問話：「我說過，你自己想一想，為什麼他寧願選一個beta也不選你？你到現在還覺得自己完全沒有錯？你覺得自己的喜歡就是所有嗎？你喜歡別人，別人就必須喜歡你？」

見到自己的親哥都不幫他說話，宋翊的整張臉都垮了下來：「哥！你怎麼變得這樣了！」

「我之前就是太寵著你，才會演變成現在這樣。」宋竣露出了疲倦的面容，伸手去摸宋翊眼角的淚水，語重心長地勸告他，「翊兒，五年了。你能不能長大了？」

「我沒錯！而且我也長大了，這些年都是靠我賺的錢養活母親的！我、我、我這還不算長大嗎？」宋翊想到了自己五年來的遭遇就忍不住落淚，他哽著喉嚨，問他，「哥，你知不知道Omega很難找一份像樣的工作？」

「我知道。」宋竣暗了暗眼色，將他擁入懷中，輕聲安慰著他，「我都知道。你受了很多苦，以後我會保護你的，你不用再去那種地方了。」

「什麼？」宋翊怔忪，他鬆開宋竣的懷抱，半張著嘴，瞪著眼睛，「哥，你說什麼？」

宋竣蹙了蹙眉，想要繼續牽住他的手，卻被他一手打落，只好垂下頭，認真地和他解釋：「你這些年在做什麼，我都知道了。」

他知道宋翊現在情緒一定很激動，但不得不硬著頭皮勸他：「弟弟，別去那種地方了。以後哥養你。咱們好好過，行麼？」

宋翊做的那些事根本沒有告訴過宋竣和他的母親，但是現在宋竣卻告訴他，自己都知道，這更是讓宋翊脆弱敏感的心雪上加霜。

宋翊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宋竣，第一時間想到的只有逃避，期望自己躲在哪個角落裡掩耳盜鈴，直接掉頭就跑，想要衝出酒店。

宋竣只好跟在後頭去追，只是沒想到宋翊在酒店大堂里撞到了一個人，砰地一聲，聽聲音還挺慘烈的。

宋翊捂著自己的肩膀，低垂著頭向那人道歉：「不，不好意思。」

那人則是輕輕一笑，似乎是完全不介意他莽撞的行為，攬著身旁的Omega往酒店裡走。

宋翊覺得這人的信息素有些熟悉，而後趕來的宋竣也因為看到了這個人的長相而停了下來。

宋竣的眼神在蕭衍和他身旁那個Omega之間徘徊，根本不需要做出什麼判斷，就能確認他和身旁的omega有非同尋常的關係：「蕭衍？」

「這麼巧。」蕭衍禮貌地頷首和他打了個招呼，便繼續向前走。

而宋翊不知何時蹲了下來，手中拿著一個藥瓶，仔細思索著。

宋竣還站在原地，看著蕭衍和那個Omega的背影納悶著，而看到自己平時恨不得戳上蕭衍兩刀的弟弟今日竟然就獃獃蹲在原地，也有些驚訝，他提醒他：「翊兒，那是蕭衍。」

「我知道。」宋翊掂量著手中的藥瓶，將其塞進了口袋中，站了起身，他聳了聳肩，答道，「但是他和我沒關係了。」

宋竣有些莫名，但是自己的弟弟忽然這麼深明大義，也讓他倍感欣慰，他揚了揚下巴，問他：「你剛手裡拿著什麼東西？」

「蕭衍口袋裡掉出來的，alpha的藥」宋翊彎了彎嘴角，竟也是露出了得意的笑，「看來是想要和那個Omega發生些什麼關係了。」

包間內的姜文洲尚還不知道外面所發生的事情，但卻被宋竣的最後一句話氣的夠嗆，那濃郁的血腥味充斥在了整個包間內。

要不是王顏忍不住揉了揉鼻子，姜文洲或許還意識不到自己的情緒失控，他壓下了自己心中的不適，朝王顏道歉：「不好意思。」

「沒事。」王顏搖了搖頭，靦腆地將頭低下，看著姜文洲和他交握的手，安慰他：「姜先生不用在意別人的看法。對我來說，姜先生真的是個很好的人。」

「不用安慰我。」姜文洲扯嘴笑了笑，他回憶著剛才腦子一熱所說的話，竟是直接將商場上的那一招對付在了宋翊的身上，自覺慚愧，「我的確是對他講了很過分的話。」

「他怎麼可能是為了錢才來這裡的？」姜文洲又幹笑了一聲，雙手捂住了自己的雙眼，「我明明都知道的，可為什麼我會對他說出這種殘忍的話？」

可能是那句「你怎麼變成這樣的人了」，也有可能是那句「就憑他？一個beta！」惹怒了他，總之那時候他心緒很亂，亂到不加思考，用著自己這幾年的慣用思維懟了回去。

「難道姜先生不是因為他嘲笑我只是一個beta，所以才這麼氣憤嗎？」王顏雙手抱住了姜文洲的胳膊，嚐試著拽動。

「在姜先生眼裡，我不是一個beta，而是一個叫做王顏的堂堂正正的人，是嗎？」王顏伸長了脖子，親在了姜文洲的臉頰上，面帶喜色，「謝謝你，姜先生，聽到這樣的話，我真的很高興。」

姜文洲鬆開了手，轉過身，正視著王顏，他有些慚愧，因為即使當時聽到「一個beta」這樣的稱呼，腦海中也是那張早就不是beta的那個人，他捏了捏拳，不想讓他有所誤會：「王顏。」

「我喜歡姜先生。」王顏卻先一步打斷了他，一雙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夜幕下的星空，向姜文洲熱烈地表白，「之前稀里糊塗的，姜先生說什麼，我便答應了。但是今天，我確定了自己的心意。」

「姜先生和別的alpha完全不一樣，所以我喜歡你，我願意嫁給你。」王顏雙手向下，想要順著姜文洲的手臂線條，握住他的右手，可姜文洲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姜文洲心中竟忽然升起了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他連忙抽出了手，去看手機：「抱歉。」

來電顯示上是蕭衍的名字，姜文洲更是做賊心虛地走出了包間去接他的電話。

「喂，蕭衍，找我什麼事？」姜文洲莫名覺得心中猶如擂鼓，似是蕭衍要對他說什麼重要的事情。

而事實上，蕭衍的確是在接通電話的第一句話就如同一顆核飛彈般將姜文洲的意識全都炸了個幹凈。

「姜文洲，不要和他結婚，好不好？」

電話那頭的蕭衍好像是喝醉了，一向伶牙俐齒的他卻被酒精灌得口齒含糊不清，帶著明顯哭過後的鼻音，卑微地乞求他。

姜文洲一下子就被蕭衍的聲音擊潰了，大腦中一片空白，分明是聽得真切卻還要重新問一遍：「蕭衍，你在說什麼？」

「不要結婚好不好？算我求你了！」蕭衍一邊打著酒嗝，一邊崩潰地告訴他，「你真的不明白，我不想要你娶宋翊和那個王顏是因為我喜歡你嗎！」

用晴天霹靂來形容此時的姜文洲實在是太合適不過了，那隻握著電話的手都在劇烈地發抖，沙啞地重複著剛才的話：「蕭衍，你在說什麼？」

蕭衍一遍又一遍低姿態地和姜文洲商量著：「不要結婚好不好？姜文洲，我喜歡你，我想和你在一起。我這……這就去離婚，好不好？」

「姜文洲，我吃醋。我不要你和別人在一起。答應我，好不好？我會去離婚的，我會和你在一起的。」

蕭衍的這通電話簡直比失而復得一張頭獎彩票還要令人驚喜，姜文洲努力剋制著根本找不回來的理智，問他：「蕭衍，你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