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來看望他的時候，他並未行禮。呂世凱立在木蘭窗前，面無表情地詢問：「那個小太監死了？」

這是這麼多日以來呂世凱第一次說話。即使詢問的是別人，閆懿君還是掩飾不了眉梢一喜，朝他快步走去。

他昔日是皇帝身邊的貼身公公，如今被軟囚在此，雖有好吃好喝伺候著，可這並不是他想要的，他只想要萬熙帝死無葬身之地。

見閆懿君接近，呂世凱立馬後退幾步，將旁案上的一柄青扇狠狠地擲在地上，便是劃清界限的意思。

閆懿君邁出的腳步一停，看向地上那散落一地的吊珠發出脆響，神色染上一抹受傷。

「我昨夜夢見你了，你還和往常無二。」

萬熙帝緩緩蹲下，伸出手，拈起一粒蒙塵青珠：「可又不一樣了，你不會笑了。」

他抽走地上那一條原是糾纏那扇珠的紅繩，哪怕眉眼如畫，也捎著動情悲傷：「若世間真有月老，看見情絲斷半，應也會道聲惋惜。」

「夠了！」呂世凱忍無可忍，冷眼看去：「事已至此何必惺惺作態？我問你他事，你卻刻意避開，如若真不想回答，你我二人便無話可說。」

「他對你而言如此重要？」萬熙帝將青珠子緊握手心，力道大的似要捏成粉末，可這陣疼痛比起此刻錐心之苦簡直微乎其微，不值一提。

「萬熙帝竟也會有這樣的疑問嗎？」呂世凱唇齒冷嘲，這等局勢，要殺要剮自己怎能做得了主？命都被別人牢緊著，若不早些逞一時口快，在黃泉路上說的話，這個狗皇帝怎聽得見！

萬熙帝緊閉雙眼深深呼吸，再次睜眼時，不禁苦笑：「在你眼中，我就真的寡情至此嗎？」

「呵，遣散後宮……」呂世凱像是聽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話，不由得寒面譏諷：「且不說那些愛你如痴如狂的妃子們，靳庄皇後，作為你年少陪伴至今的結髮妻子，給你誕下皇子，是你夜夜伴眠的枕邊之人，就因當初你這個皇位是你費盡心機手段得來，而你的妻子不過是當時太子母妃給你硬塞的一個小小世家之女，如今你當得皇上大權在握，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不顧大臣齊諫反對，你卻說休便休，我何其有幸，還背上了一個魅惑聖上的好名聲，莫非你是上趕著那句我若無心我便休？你談何有心？你談何不寡情！」

「你還是不肯信我。」萬熙帝鬆開手，一攤粉末從掌心滑落。

「只是終有一日你會發現，我或許對他人冷硬心腸，唯獨你於我，是割捨不去的心頭好。」

「不錯，我是九五至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萬熙帝，可我不是廟裡供著的神仙，我也是一個凡人，不可能真正呼風喚雨，我逃不過生老病死，我更無法從愛恨情仇中順利脫身，我有不得已的苦衷，但我可以做出別人無法做的選擇，我不會再像當初一樣選擇權利與皇位，這次，我選了你。」

「你若不信，且看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