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時，下了整整一夜的雪才停。到處都是一片白茫茫的，積了一尺多厚的雪踩上去咯吱咯吱的，聽起來莫名有種解壓的爽感。

不到七點，一中的校園已經燥起來了。教室燈光次第點亮，腳步聲開門聲交談聲，拖桌子拉板凳的聲音，以及保潔阿姨刷刷掃雪的聲音交織成片，宛如一支雜亂不已的交響樂。

通常是這樣——

早讀鈴聲沒響之前，交響樂不會停，而從學校大門口一直到各個教學樓的台階也都一直會有學生的身影。

有的學生怕遲到呼哧呼哧一路奔跑，帽子圍巾被顛得散開，口鼻中的霧輕一下重一下地被噴出來，瞬間又被冷風吹散。

有的則一手拿著一塊煎餅果子或雞蛋灌餅，邊走邊吃，女生們聊小說，聊最近的電視劇，而男生自然少不了要勾肩搭背，聊聊昨晚又去哪兒瘋了，遊戲段位你升到多少了，我又降了多少，又或是那個傢伙叛出組織，私自脫單了吧啦吧啦的。

等一行人吃得差不多了，走到那積雪厚重的地方，其中調皮搗蛋慣了的，一般是男生，免不得要眼珠一轉，抓起同伴的帽兜就是一捧雪下去，或是暗中團一個小雪球趁旁邊人不注意時，砰地一下正中目標，隨後你追我趕，雞飛狗跳，直到保潔阿姨氣急敗壞地拎著笤帚呵斥，揚言要告訴老師，一個個熊孩子才趕忙捂臉的捂臉，戴帽子的戴帽子，腳底抹油溜進教室里去。

……

蘇容與進入教室時，距離早讀開始還有十五分鐘，正是鬧哄哄，亂糟糟的時候。

蘇容與像往常一樣背著書包走到座位時，發現桌子上多了一包未拆封的紙巾。

下意識往後桌看去，程哲夫還沒來，只有燕思林有氣無力地趴在桌子上，胸前抱著一包紙巾，包裝跟他桌子上的一模一樣。

很顯然，是某人還給他的。

少年的神情看起來懨懨的，整個人就像霜打的茄子，眼睛水汪汪的，臉色有些白，鼻頭則微微發紅，像是得了重感冒的樣子。

不知想到了什麼，蘇容與的視線凝在燕思林臉上，一時沒收回。

燕思林頭腦昏沉沉地，正想再抽一張紙巾處理下堵得難受的鼻子，就覺察到某種視線，一抬頭就與蘇容與四目相對，動作不由得一滯。

「看什麼，沒見過人感冒嘛。」燕思林不動聲色地別過頭，就著悶悶的鼻音有些冷淡地說道：「你的紙巾我還給你了，花瓶也要不了多久的。」

蘇容與沒說什麼，徑自坐下了，將那包紙巾塞進桌洞里，翻開書開始默讀。

早讀鈴聲響起時，季明瑟走進門來。

他今天穿了一件緊身風衣，手腕上帶著一塊表，看起來高高瘦瘦的，狀態很好。

大概由於那雙溫潤的眼睛總是含著笑意，季明瑟一言一行之間總給人一種親切迷人，風度翩翩的感覺，剛一出場就吸引了很多女生的目光。

「同學們，之後學校可能會舉行英語競賽，為培養大家的語感，我準備挑幾節早讀陪大家一起讀英文，下面請大家將英文書翻到第206頁。」

說完，底下一陣嘩嘩的翻書聲，待那聲音漸漸平息下去，季明瑟環視了下四周，開始朗讀書上的內容。

他的發音聽起來非常純正，幾乎屬於母語級別，嗓音像酒，醇厚綿長，令人回味無窮。

燕思林聽得完全入神了，才知道一個人說起英文來，竟然也可以這麼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