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八

許家發生了什麼爭執，齊洛他們是不清楚。

明天就是國慶假期的最後一天，他們得收拾收拾準備回學校了。

「我——不想上學——」齊少爺趴在行李上，發出痛苦的哀嚎。

都說上了大學就解放，可這課眼瞧著一點沒少啊！齊少爺真的很懷念上輩子無所事事弔兒郎當的日子！

「趕緊的。」葉澤川笑罵他一聲。

【嗡嗡嗡——】就在齊少爺委屈巴巴地重新開始收拾的時候，電話響了。

懷著能拖一時拖一時的快樂念頭，齊洛飛快抄起電話接了起來。

那頭，是許久未見的唐鵬楓。

「哎呀你別過來，我先和齊洛說完話——」他那邊似乎還了點狀況。

聽動靜，似乎是扒開了一個黏糊在自己身上的無尾熊？

「阿洛……」「別叫那麼親密！」

唐鵬楓才開口，就又被無尾熊打斷聲音。

「你給我先滾開！」

【砰】一聲，對面終於安靜。

唐鵬楓的聲音重新傳來，除了地板是隱約有委屈的絮叨，終於再沒有其他幹擾因素。

「阿洛，我們查到了。齊航是許家收養的孩子，收養的原因不知道。但是送養人……」對面猶豫了一下，才說，「是你爸爸。」

齊洛靜靜地聽著對方說話，面上並沒有太大的波動。

葉澤川看著他，「他說了什麼？」

「沒什麼。」齊洛搖了搖頭。靜靜聽那邊說完，掛了電話。

他仿若無事地繼續往行李箱放東西。葉澤川卻停了下來。

「他說了什麼？」葉澤川又問了一次。

齊洛笑笑，「只是說了一點我已經知道的消息。」

「那要和我說一說嗎？」葉澤川靠過去，把人輕輕抱在懷裡。

「他說，齊航也是我爸的兒子，算起來，是我親哥。」齊洛的聲音很低，聽不出什麼情緒。面上也看不出什麼表情。只是遠遠地望著前方，嘴巴開合，彷彿並不是在說自己家發生的事一般。

那雙眼睛裡，卻暗淡了所有光芒。

葉澤川不再說話，一下一下，緩緩撫著他的背。

「其實我早有預感的，齊航……和我長得那麼像。」齊洛說，「我只是不敢想，也不敢認。我爸，那麼愛我媽啊。」

「齊航大我兩歲，我父母結婚三年有的我。算起來，他竟然是我爸媽新婚那一年出生的。」

「你說，我媽該多難過啊？」

「我知道，我知道。」葉澤川應著他，細細啄吻著這人的額頭。企圖讓那雙眼裡重新生出光彩。

「我爸媽決定結婚的那年，我爸出軌了。他竟然就把那個女人安置在我們同一個小區……就在我們隔壁一棟樓！新婚，他們最甜蜜的時候，卻讓那個女人懷了孕。新婚第一年，我的媽媽決定賭上自己的命，給齊家生一個孩子的時候，對方的孩子已經出生了。」

齊洛閉上了眼睛，彷彿無力似地靠在葉澤川懷裡。他的眼前全是自己媽媽的模樣。

那個溫柔的女人，那個深愛丈夫的女人，那個為了丈夫九死一生生下孩子的女人。

知道一切的那一天，到底是什麼心情呢？

「後來，我爸怕事情暴露，要那個女人把孩子送走。可是，對方心機太深，竟然直接把一切告訴了我媽。」齊洛說，「那天，我媽自己開車回家。路上，就出了意外。」

「別說了。別想了。那隻不過是意外。」葉澤川抱著他，「和這件事沒有關係，只是意外。」

「嗯。」齊洛應了一聲，竟然無比的冷靜。

「澤川，我想先給我爸打個電話。」他說。

葉澤川點點頭，齊洛拿起手機，撥通了自己爸爸的號碼。

「誒，兒子？」那邊很快接起了電話。聲音爽朗，帶著笑意，「怎麼想你爸了？」

「嗯，爸。」齊洛說，「想你了……今天我還去看了老媽呢。」

「哦……好的，是要多去看看。爸每次回來，都會去看看你媽的。」齊父說。

「是啊，看見你送的花了。品味還是那麼差。」

「你胡說什麼！那是你媽最喜歡的花！」齊父罵道。

「哈哈……」齊洛笑了笑，想起來母親房間從不凋謝的雛菊花，還有墓園裡四季常開的野雛菊。他常常買不到就算了，只有他爸，一定要一家家去找，直到找到最新鮮的那一束白色雛菊。

有一次掃墓，他問過他爸的，問什麼一定要去這麼辛苦地找一束花？

他爸說，因為這是媽媽喜歡的。他媽媽喜歡的一切東西，都不能委屈了她。

所以，齊洛實在想不通。

於是，也就問了。

「爸，你有不愛過我媽麼？」

「你個小兔崽子在說什麼呢？你爸這輩子最愛你媽，也只愛過你媽！」齊父怒道。

「那林嬌是怎麼回事？」

一言既出，電話里驟然無聲。

整個房間剎那安靜下來，誰都沒有說話，誰都不願說話。

手機的電流音隱隱，亂得就像每個人的心。

「你，聽說了什麼？」許久之後，齊父開了口，艱難地問。

「我什麼都沒聽說。爸，我想聽你說。」齊洛道。

「好，那既然這樣。誰說的話你都別信。爸也告訴你，這輩子，我只愛你媽，只娶過你媽一個老婆，也只有你一個兒子！」

齊父連珠炮似的說完，不等齊洛回話，就【啪】地拍了電話。

他的動作很急，聲音也是執掌他的商業帝國以少有的慌亂。等齊洛反應過來，那邊已經掛掉了電話。傳來了嘟嘟的忙音。

齊洛拿著手機，那怔怔地不知道該做什麼。

「好了，沒事了。」葉澤川聽過了全程，走上前，重新把人攬到懷裡。

「你聽見了的，不論發生了什麼，你爸都是站在你身邊的。」葉澤川說，「有些事，讓他先去處理吧。」

齊洛還是怔怔的，看了眼手機，有些呆愣地點頭。

齊洛並不知道齊父去做什麼了。他靠在葉澤川的懷裡，想起的是他一歲時他們一家人去拍的全家福。

那時，遠處是碧水藍天，身邊是漫天彩色雛菊。爸爸攬著媽媽，媽媽的懷裡抱著他。他玩著自己的小車，他倆相望而笑。三個人緊緊依偎著，每個人的笑容都是那麼福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