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否讓我們見見？」花家小輩開口道。

「那姑娘正在樓下彈箏，眼下恐怕……」這老鴇幾番推脫，話音未落，一個膚白貌美著翠綠輕紗裙的姑娘上樓來。

「媽媽，我有話要說……」姑娘眼神躊躇，卻語氣堅定，老鴇冷冷的瞪了她一眼。

奈何趕緊上去拉住那姑娘的手：「你有什麼要告訴我們的？儘管說來，我木哥哥武藝高超，他會保護你！」

那姑娘輕柔一笑。

「其實也沒什麼，我不過是想說，我跟小蓮雖住在一個屋檐下，她話少內斂，我話也不多，平日里沒有過多交集，就算來問我，我也不知些什麼內情。」

她又道：「我要給三位說的就是這些。」她把奈何掛在手臂上的手抹開，老鴇這才滿意的勾唇。

花家小輩愕然，眼看那姑娘向他們行了禮，下樓去了。

鴻園沒有查到什麼線索，三人出了鴻園，走遠了奈何才攤開手掌：「她給我留了這個。」

原來那姑娘在抹開奈何的時候，一張紙條悄無聲息的塞到了她的手裡。

方木、花家小輩凝眉，把捲起的紙條緩緩攤開，上面寫著：另有別的青樓年輕女子消失。並附上幾個上京有名的青樓名字。

看來是那個姑娘不願惹事上身，因而才以紙條的方式告知。

奈何對此頗為感激。

按著紙條上的信息尋到那幾座青樓，有些拒不見客，有些倒是挺配合，一打聽果然有女子失蹤，但是也沒查出什麼異常。

也沒有妖怪的氣息。

唯一的異常便是那些消失的姑娘，房間整潔，金銀細軟不見了，像是要出遠門。

一兩個是這樣，五六個一起便不太正常。

尋到最後兩個，上京最有名的風月樓，已近天黑，正是風流浪子尋花問柳的好時機，樓外掛滿了燈籠，樓里絲竹聲不絕如縷，熱鬧非凡。

老鴇忙著接客，沒有時間來給他們指路，找了個在廚房燒火的小廝帶著方木他們去了丟了的兩個姑娘的房門。

風月樓一共丟了兩個姑娘，一個擅談琴，一個是前一任花魁，月娘。

彈琴那位姑娘的房間就如同之前的那幾個，幹凈、整潔，像出了一趟遠門。

月娘的房間則更清雅些，像大家閨秀的房間，那小廝也說，月娘是家道中落才來的風月樓，平日是清風霽月，對來客不苟言笑，長相稱得上絕色。

這樣冷情孤傲的絕色，更有滿腹才華，引得上京城無數權貴為其折腰。

房間里擺了不少書架，奈何不想錯過這最後一條線索，在房間里轉來轉去，走到床頭，發現擺了一本詩經。

翻開一看，裡面夾著一支木雕鏤空書籤，夾著書籤的位置，竟是那首千古名詩《關雎》。

女主人像是愛慘了這首詩，在旁邊批註了好幾個「他」字，這頁紙都被摸得起了褶皺。

她在愛慕誰？

奈何把自己的發現遞給兩個人看，關雎這首詩的含義不用多說。

看來有一個神秘人在這個月娘心裡住下了。

問小廝，小廝卻說月娘沒有跟誰走的很近，也沒有離開過風月樓。

他會是樓里的人嗎，三人心裡一致想到了一個可能。

奈何找了一圈，在角落找到一個木箱，打開一看，裡面擺了有好幾個香囊，每個香囊都綉了圖案，針腳從簡單到複雜，圖案逐漸成型，奈何拿起最好的一個遞給方木看：「這是鴛鴦。」

鴛鴦，象徵著的含義不言而喻，這也從側面反映出她確實有一個藏在心裡的人。

或許能從這個神秘心上人身上入手。

老鴇掌管整座風月樓，樓里任何風吹草動她肯定都有數，因此還是找她最靠譜。

三人走出房間，正準備找風月樓的老鴇再仔細一問，一陣香風襲來，一個高挑窈窕的女子向他們走來，冰肌玉容，絕色容姿，小廝在他們身後露出痴迷的笑來：「這是我們風月樓的新花魁，青弦姑娘。」

上一任花魁月娘被新來的青弦姑娘取代。青弦比月娘有些更迷人的身線，身上總有一股神秘的氣質，惹的一眾浪子神魂顛倒。

連奈何一介女子都不得不為面前這女子而傾倒。

「幾位來找月娘？」

出乎意料的事，這位貌美如花的花魁一開口，聲音竟帶著磁性的魅惑，又有女子的柔情，夾雜在一起惹人耳癢。

「青弦姑娘，你怎麼來了！」小廝湊到前頭，臉上的殷勤就要溢出臉皮。

「聽說官府有人來找月娘，我來瞧瞧。」

小廝跟在她左右，花家小輩開口：「青弦姑娘，可和那位月娘相熟？」

青弦眉間攏起小小的山巒：「我與月娘的確實頗熟，她平日里愛看詩書，我們有時會討論。」

「既然是這樣……」花家小輩輕輕一笑，「月娘可提過她有沒有意中人？」

青弦似乎被這問題所困惑。

「不曾聽聞，幾位何出此言？」

奈何並不愚笨，知道不該泄露發現的事情，只道：「隨口一問，想要看看有沒有這方面的原因罷了。」

花家小輩隱晦的朝她讚賞一笑，三個人辭了這絕世大正妹，下樓尋老鴇。

老鴇依舊急著招待貴客，三言兩語就把他們打發了。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似乎走進了沒路的胡同。要是這三人真是普通的衙役，那可真是無從下手，不過他們老本行，還是降靈師。

兩人皆取出從每個失蹤女子處取來的一樣物件，上面沾了她們的氣息，咬破手指，咒語出，七八個追蹤符朝不同的方向分散而去。

「追！」三人朝著最近的方向追去。

奈何雖然沒開天眼，但在奈家和方家呆了許久，對降靈術耳濡目染，經驗不少，因此這番跟著追蹤符去。

幾道追蹤符皆搖搖晃晃的飄進一些小院，落到院里的樹上。

結合小蓮遺體的發現過程，這秘密昭然若揭。

三個地點，三人在附近找出工具圍著樹挖，不消一會兒，三具女屍從樹底下挖了出來。

再依法炮製，另外五具屍體也刨了出來。

跟著看熱鬧的人群一陣尖叫，很快把這驚天秘聞傳到上京城的角角落落。

失蹤的人，找到了，皆是年輕貌美的青樓女子，消失時無人看見，最後死於非命，埋在樹下。

甚至在她們屍體不遠處就找到了她們消失的金銀細軟。

屍體經仵作檢驗，除脖子上兩點，身上沒有傷痕，也沒有下毒的痕跡，均為失血過多死亡。

對方不為財，不為色，只飲血，消息一出，全城人心惶惶。

「死的都是些青樓姑娘，為什麼？」

「因為不會被輕易發現。」

「沒錯。」花家小輩點頭，青樓的姑娘若是失蹤了，那麼很有可能會被冠上桃色面紗，一般人不回去深究她們去了哪裡。

「帶走了金銀細軟又是有何？」

「營造她們出遠門的假象！」奈何搶著回答。

「那麼，是誰有能力做到？」

「當然是……能接觸到這些女子的人！」

三人目光對視，皆意識到，他們的對手，是有智慧的妖。

黑暗裡，男子嘴唇溢出了血，他掙扎去點了燈，手下的人從窗戶外翻了進來。

「主上！」

看見年輕男子嘴邊的血跡，令人揪心。

「要不要我去抓一個……」

「不。」被稱作主上的男子擺了擺手，「眼下那些女的屍體都已經挖出來，那些人肯定在暗處蹲著，現在動手，一定是自投羅網。」

屬下心中不甘，殺了幾個人類，又何妨？

「我看見一個好東西，或許能救我一命。」

男子想到了什麼，突然笑了起來。

「對了，去那個人那裡，給我取一碗血來。」

「是！」手下一瞬就不見了，不過一盞茶的功夫，他又回來，這次帶了一碗冒著熱氣的新鮮血液。

男子輕輕聞了聞，享受般的神情讓人作嘔，他像嘗什麼瓊漿玉露一般，慢條斯理的喝完了整碗血液。

「還是那個人的血好喝。」他眼裡冒著光，舔了舔唇邊，「記得多給那個人補補，要不然，我下回都沒得喝了。」

「屬下明白。」端了碗，又消失不見了。

正如幕後者所言，三個人確實守在幾座重點關注的青樓外。

既然八個女子都是青樓出身，那麼會有能同時接觸到她們的，也就是來往青樓的客人們了。

守了一宿，根本沒什麼異常，三個人哈欠連天，而花家小輩接了一道傳音符，被花家召了回去。

「方兄，族中要事，我必須回去。」

奈何表示理解，方木卻在想花家到底要做什麼。

花家小輩走後，方木跟奈何回方府修整了半日。

再出門時，果然全城都在討論這個殺人案件，知道上京城出了吃人血的妖怪，方木帶著奈何到戲班子底下坐了小半日。

奈何不解其意，方木給她挪了一碟土豆。

「你放心吃。」

周圍人雖在看戲，但嘴上卻不停的討論起這場轟動全城的案子來。

「先前我以為是小道傳聞，卻沒想到竟是真的。」

「你說什麼？哪個事？」

一大頭中年扁嘴：「你是真糊塗還是假裝糊塗？那風月樓的月娘說自己只尋能志同道合之人做入幕之賓，大傢伙還不是以為她被抬進了哪家王公大臣的後院！」

「哪知她死了，此等佳人，確實可惜……」

「可惜先前那詩會中這驚艷絕絕的幾個，竟都被害了！」

奈何豎起耳朵，湊到這幾人身旁。

「諸位叔叔，說的什麼詩會？」

方木拉回她，給她使了個眼色：「女孩子家家的，問這個幹什麼！」

自己卻擠到諸人中間：「諸位說的什麼詩會？」

周圍人露出曖昧之笑。

「年青人，上京那場詩會，你竟不知？」

「在外求學多年，這才歸來，實在是孤陋寡聞吶。」方木一心求教，周圍人圍過來更多。

「上京城所有青樓聯合舉辦的詩會，推舉最貌美、最有才氣的姑娘做魁首，那就不僅是一家的魁首，而是代表了上京所有青樓的臉面，其中勝出的，便是風月樓的青弦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