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密室之中，神色憔悴的白衣女子，正是顧離。

蘇焱來不及多想，就看見方木抱起疼暈過去的奈何向外走去。

「她是妖？」花家小輩從兩個人的隻言片語中摸索到真相。

妖怪一旦失去內丹，就會失去之前修鍊的成果，術法將不能再隨意使用，若是超出了身體的極限，連人形都維持不住。

比普通人更虛弱。

並且將無法掩蓋自己的氣息，危險接踵而至。

「你竟然帶了一個妖怪在身邊？你不怕惹禍上身？」花家小輩攔住向外走的方木。

方木面無表情，如果下一刻花家此人要同他爭奪奈何的話，那就只能拔刀相見了。

「我要帶走她。」方木語氣強硬。

出乎意料的，花家小輩取出一個小小的鈴鐺。

「這個給她戴上，可以掩蓋她的氣息，不過對於更厲害的降靈師，還是沒什麼用。」

先前方母也給奈何戴了一個符紙，不過效果一般，只能糊弄一般的小妖，現在奈何內丹丟了，那個符紙就沒用了。

「……多謝。」方木愣了片刻，向花家小輩道謝。

「這個女子拜託你等會兒把她帶出去，我要先帶奈奈回去。」

「好。」花家小輩頷首。

方木抱著奈何，朝方家大步返回。

密室內，花家小輩推著顧離走出房門，外面的陽光很旺，刺得顧離眼睛生疼。

「你回哪裡？」

花家小輩看見顧離手上厚厚的白布，上面的血跡赫然可見，卻沒有多問。

顧離輕笑：「無家可歸。」

還不如呆在這個小地方，好歹有人送飯，有地方可住。

「你走吧，一會兒該有麻煩上身了。」顧離閉上眼，似乎感受到幾股不懷好意的氣息向她飛速奔來。

「何意？」花家小輩皺眉，不懂。

幾道身影御劍而來，發出轟鳴的破空聲，幾人跳下來的瞬間，院里捲起一陣風沙。

「明兒，你怎麼在這兒？」為首的女子有些驚異花明的存在，顧離回頭看了他一眼，這才發現他們竟然是認識的。

「靈姨，你們來這兒做什麼？」花明也有些差異。

若是方木在這兒，他一定會認出這帶頭的中年女人，花靈兒！

花靈兒身後的中年男人，花少游上前，貪婪的看著坐在輪椅上的顧離：「正好，你抓到了我們花家的寶貝！」

顧離臉上掛著淺淺的笑，似乎早就預料到此刻的一幕。

「不必多說，我跟你們走便是。」

花明摸不著此刻的情況，右手狠狠抓住顧離的輪椅，高聲道：「靈姨、游叔，可否解釋一下為什麼要帶她走？」

花靈兒平時冷冰冰的臉上此刻儘是得意，也沒有在意侄子對她的質問，心情頗好。

「明兒，這可是花家大事缺的唯一關鍵，你這下立了大功，回去定要好好獎賞！」

花明心中咯噔一聲，眼神落在面前的白衣女子身上。

作為花家族人，他當然明白她說的是什麼。

這個女子，竟然就要被無辜牽連了嗎。

花明張了張口，卻說不出話來。誠然，他的確覺得族中做事蠻橫無理，也知道那件事可以說匪夷所思，但憑自己微薄的話語權，顯然無法阻止一切。

顧離輕聲開解道：「無礙，我生就這個命，你不要放在心上。」

在場之人都明白她是給誰說的，除了花明，所有人都為她的識大體而滿意。

「那麼，走吧。」

沒有方木的視角，蘇焱無法查看到顧離那邊的情況，因為這是在方木的記憶里，他只能看到方木參與的那部分。

因而即使心急，也不會知道顧離的轉世後來死在他的手裡。

眼下，他只知道顧離被花明帶走了。

方家，得知奈何的內丹被取走，方家父母也迅速從外面趕了回來。

三人圍在奈何身旁，看著床上憔悴的奈何，均自責不已。

「怪我，我就不該讓她出門！」方母落淚，緊緊攥著奈何的雙手，只盼著她早點醒來。

方家兩父子眉頭緊鎖，都在考慮接下來要怎麼做。

彷彿聽到方母心中所想，奈何痛苦的咳了一聲，悠悠轉醒。

看到熟悉的面孔，奈何撲到方母懷裡嚎啕大哭，方母緊緊抱著懷裡的姑娘，也是淚流不止。

「伯母，我是妖吧？」她哭聲漸弱，醒來的第一句話，竟然是已經猜到了自己的身份！

三人都大吃一驚，但此刻已經沒有隱藏的必要，也就把實話告知奈何。

「是，你是個花妖，是你父親從山林里抱出來的，可這麼多年，他們一直視你為己出，我和你方伯父亦然。我們不想瞞著你的，可我們不想你介懷自己的身份，這才沒有告訴你，哪曾想竟然害了你！」

奈何唇色蒼白，在昏迷前已然猜到了真相。

內丹，她早有耳聞，知道是妖怪和仙人才有，可這世間不曾有過仙人，那麼她就只能是妖了。

「伯母。」奈何真摯的看著方母，「這不能怪你們，這都是命中註定的，我是妖，本就不容於世，即使不是青弦來害我，我也會遇到其它的危險。」

奈何看的很透徹，方木心中有愧，都不敢再看她。

「你好好休息，我出門一趟！」留下這句話，他轉身出了房門，方父留下一句「好好照顧奈奈」，緊緊隨其後。

兩父子聯手布下結界，才將青弦從靈袋中放了出來。

青弦高大的身軀倒在地上，手指蜷曲，發出痛苦的呻吟，雙手雙手抓住一個凳腿，緊緊攥著，手上青筋暴露，彷彿承受著極大的痛苦。

過了好一會兒，才漸漸舒緩過來。

青弦心中明白，即使吞了那花妖的內丹，但對方道行太淺，內丹的作用一般，並不能壓制他體內的蝕骨之毒。

方父皺眉。

「你一個男子，為何要著女裝？」

方木沒有詫異，早在意識到青弦有問題時，他就發現了青弦的真實身份。

月娘生前的房間里，找到許多綉成的香囊，當時他們只注意到香囊上的圖案，卻沒有注意它們的香味。

因為是男子，平日對香味研究不多，當時他只覺得那香囊的香味極其馥郁，聞著不太舒服，開始時都沒注意到青弦身上那股香味。

直到第二次見面他才意識到，青弦，她身上剛好有這樣的香味。

在那樣的情況之下，儘管青弦有些精緻的面龐，然而她高大的身軀、磁性的嗓音、詭異的舉動都湊在一起，證明她就是月娘的心上人。

她是他，也是月娘神秘的心上人，能夠同時接觸到那八個青樓女子的人。

青弦不說話，長袖一晃，身上換成了男裝。

比女裝更符合他身上的氣質。

「自然是為了更方便的殺了她們。」他像是已經適應了在這個環境中，甚至悠閑地找了一把木椅坐下。

抓到就抓到吧，無所謂了。

方木冷眼看著面前容貌出眾、把人耍的團團轉的男子，冷聲道：「那些無辜的女子做錯了什麼，你要害她們。」

青弦唉了一聲，像個女孩一樣托腮，無辜道：「我也不想的，可我也要救自己，所以她們就得死啰。」

「你！」

方父攔下暴怒的方木，身上儒雅氣質盡顯。

「你叫青弦？可是真名？」

青弦眼神轉到方父身上：「何意？」

方父同樣找了一把木椅坐下，答道：「青是國姓，你不可能不知道吧？那麼，你若是真名，說明你就是皇室中人。」

青弦來了興緻，示意方父繼續說下去。

「一個多月前，青離王王妃暴斃，聽說青離王的嫡子因母離世，悲痛萬分，竟緊跟著青離王妃一同去了，這事，你可有聽說？」

「皇族秘聞，不曾聽說，先生從何處得來？」

「王妃暴斃，其中曲折不少，我是聽我曾經的同門師兄說起的，他是降靈師，此番去青離王府，為的是除妖。」

青弦臉上笑意漸淡，不知何時，手上多了兩個核桃，正拿在手上把玩。

「然後呢。」

「然後除掉了一條千年蛇妖，原本這蛇妖還有一個兒子，但最後蛇妖的丈夫沒能下得去手，就給他下了一味毒，名蝕骨，能將妖骨融化，使其成為廢妖。」

方木垂眸，好似明白了什麼。

青弦靜靜盯著方父，輕聲道：「你這師兄，還真是『好人』。」

「不。」方父搖頭，「進府之前，他並不知曉其中的深淺，不過既然已經去了，王命在身，就不得不從。」

「既然你知道了，那我為了救自己，殺了一兩個人又何妨？」

方木踱步到青弦面前：「這不是你害人的理由，你不能將你身上的苦，發泄到無辜之人身上。」

青弦眼中迷惘乍現：「可我很痛苦，喝新鮮的人血，我能輕鬆不少啊。」

我有錯嗎？

兩父子已經被青弦的邏輯折磨的無話可說。

「你無法改變自己的身世，而你父親害你，這確實是他的不對，可你這樣的行為，本質上不是同你父親一樣嗎？」

青弦想到了他那個從小疼愛他的父親，不知道從什麼時候知道了自己的枕邊人是蛇妖，竟偷偷請了降靈師來除掉他們母子倆。

從前的溫情，原來都是會在朝夕間改變的。

「奈何的內丹，你早就煉化了吧？」

「自然，不過作用不大。」他竟然還有臉說這種話？

奈何的內丹被他取出來之時，就已經在煉化，根本沒辦法再恢復，方木看到他從密室里出來那一刻就知道了。

「為什麼抓那個白衣女子？」

方木還是有些想不明白，想到在密室中的那個人，不知道他抓她來做什麼。

「她？那可是個寶貝！」青弦又來了興緻，「惡鬼之子，一出生就開了天眼，身上的血堪比唐僧肉，喝一口就能活死人肉白骨，那可是行走的稀世珍寶啊。」

正說著，眼裡冒著光，青弦咂咂嘴，似乎在回味那甘甜的血液。

蘇焱此刻汗毛都要豎了起來，在這個時代，顧離的身份同樣被人知曉？

那她遭受了多少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