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以航曾是多少人的目標，也曾是學屆的天花板。

在這座城市，這個學校，相遇的兩個人都不知道三年的空白，會帶來多大的改變。

沈清的電話來得很湊巧，兩個人下山剛到宿舍樓下她就打電話來了。

「誰啊？」

風旭從副駕駛上下來，盯著印以航的手機。

知道風旭和母親之間有矛盾的印以航並不想當著風旭的面接這個電話？

他當著風旭把電話掛掉了，然後等回自己宿舍的時候才又回了過去。

「兒子！」

沈清親切地喚著印以航的名字。印以航坐在書桌面前，並沒有一絲為之動容的表情。

「這周末媽媽來接你吧，旭琛也回來了，一家人好好吃個飯好嗎？」

「媽，我和我哥姓印。」

印以航終於開了口，他的語氣很冷漠，興許是和風旭耳鬢廝磨之後殘留的那一絲溫柔，把本該有的怒氣衝散了。

電話那頭幾分鐘的靜默，像是默認了這個事實，想找出一點縫隙，卻又不知從何下口。

「就……就當媽媽求你了，可以嗎？」

印以航不知道多少次聽到這句話，幾乎每一次他都會心軟。

他緊緊握著手機，手指關節緊緊扣著機板，像要把它捏碎一般。

最後他嘆了一口氣，「好！」

――

饒是再怎麼隱忍，都無法擺脫與這個家庭格格不入的局面。

晚上八點鐘的時候，林家的司機來接印以航去林宅。

印旭琛其實在一個小時之前給印以航說要來學校接他，可印以航拒絕了。

他並不想和印旭琛一起回去，印以航不知道失憶前他和印旭琛的關係怎麼樣，但失憶之後，一直不怎麼親近，也處於不鹹不淡的狀態。

印以航坐在車後座上跟風旭聊著天，之間對回林家的事情隻字未提。

和風旭相處的這段日子，讓他覺得，對於過去，即使不回憶起來也沒有關係，所以當提及到和過去相關的話題時，兩個人都會刻意地去迴避。

印以航不想讓風旭去接觸他畸形的家庭，風旭也不想讓他知道被風旭自己稱為不堪的回憶。

「就這樣吧！我回學校給你帶吃的……嗯……我到家了……」

印以航掛斷了電話。

抬頭時，林宅就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十三歲的印寧還在院子裡面和一群小狗玩，跑來跑去，好一陣熱鬧。

在印以航下車之後，司機就把車開去了車庫。管家看見印以航回來，連忙給他開了門。

好像骨子裡面的反感並沒有因為旁人稍作溫和的態度得到緩解。

印以航想，誰都知道他是什麼身份，就是誰也不願意拆穿。

就像這華麗的大門，不是誰都想靠近，也不是誰都想踏進……

沈清還在裡面做飯，就像是一種習慣，無論她成為了眾人口中的林太太多久，她還是會把自己放在一個慈母的位置。

但誰都知道，只有在二兒子回來的時候，她才會是這個樣子。

印以航往廚房看了一眼，迅速收回自己的眼神之後，就去了二樓。

林家是名門望族，子女很多，特別是擁有「三個」兒子的林群。

林群在家族排名老二，上有大姐，下有兩個妹妹。林父對二兒子的寵愛是出了名的，在即將去世之際，把公司和名下最值錢的林宅都留給了二兒子。

好在林群很有能力，把公司打理得很好，漸漸地，公司元老們都信服了他的能力。

印以航不知道沈清是什麼時候和林群有了交集，他本身對沈清也沒有什麼印象。

如果不是那一年相依為命的奶奶去世，他可能一輩子都不會知道這個女人。

但他並不能理解，為什麼當初被沈清帶走了的印旭琛，性格和感受會與他一樣。

就連重逢時，對待自己母親的態度也一樣。

林家的二樓是孩子們的書房和學習控地，林群的書房在三樓，他自己的卧室旁邊。

所以一般二樓，除了定期打掃房間的傭人，都不會有人去打擾。

印以航剛推開書房的時候，就從僅有的視角里看到了印旭琛。

印旭琛正在裡面用電腦遠程工作。

在印以航的印象里，印旭琛絕對是一個溫柔成熟的人，又或許帶著對印旭琛的幾分欣賞，他們的關係雖然不算太好，也不壞。

看印旭琛在忙，印以航準備關門出去……

「有什麼事嗎？」印旭琛問。

「沒……沒什麼……」

「還有好一會兒才能吃飯，進來坐坐吧！」

握著門把的手突然顫抖了一下，慌亂的步伐也因為門把傳來的一絲冰冷的溫度找回幾分理智。

印以航走了進去，順帶上了門。

和印旭琛呆在一起並不尷尬，印旭琛去了沙發茶幾面前，把整個房間僅有的一張書桌讓給了印以航。

然後做到了鋪滿了兔絨毯的地上。

好在兔絨毯的質量不錯，並沒有在印旭琛的西裝褲上留下什麼痕跡。

印以航走到書架前，挑了一本書――《追風吹的人》

這本書其實印以航已經看過了很多次，但每一次來，他都會不自覺地再翻上一遍。

房間裡面傳來印旭琛的鍵盤聲……

「學校怎麼樣？」印旭琛問。

印以航點了點頭，「還行！」

「聽說你選的造價專業，」印旭琛手指停了一下，隨即又繼續敲了起來，「那個專業不錯。」

大概是兩個人本身沒有什麼共同話題，印以航想，印旭琛問的話他回答就可以了。

「學著看看吧！」

這下，鍵盤的聲音徹底消失，印旭琛看向了印以航，因為隔的挺遠，並不能看清對方臉上的表情。

印旭琛試探性地問：「那天母親打電話給我，語氣不算太好……」

印以航顯然不知道他想說什麼，只是把視線與印旭琛對上了……

「你是不是又碰上了小旭？」

「小旭？」

印以航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就聽見印旭琛問……

「你有和他在一起了嗎？」

印以航沒有否認。

印旭琛：「也好！」

「也好？」印以航或許對印旭琛這種熟悉的語氣感到不舒服，他關上了書，從書桌面前朝印旭琛走了過去。

剛走到印旭琛面前的時候，印旭琛擺在桌上的手機響了一下，隨即，熒幕亮了起來……

印以航一下子認出了熒幕上的人……

「你的手機壁紙是風旭？」

……

印以航走了之後，風旭就呆在寢室里沒有出來過。

和印以航的支語片面之中，他大概能猜到印以航的心情不好。

印以航心情不好的大多數原因都是因為家裡。

但風旭從來不去過多的幹涉印以航家裡面的事情，印以航也刻意地去讓他避開，所以每一次他都只能在印以航受傷之後去安慰他。

如果能，他其實是願意去替他承受的，即使他知道，這種東西自己是承受不了的。

在床上小睡了一會兒，他就準備下床補課業。

請假條在桌上擺著，應該是郭讓幫他蓋章之後拿回來的。城科的請假流程挺繁瑣的，在網上流程透過之後紙質版也要再走一圈。

風旭看了看上面的日期，應該後天就能上課了。

室友們都在上課，他拿起記號筆，準備在日曆上面畫個圈，但剛落筆的時候，突然停住了。

下周星期一，是他媽媽的忌|日。

心底的情緒突然翻滾著，那種孤單的感覺，突然又湧上了心頭。

母親已經去世了兩年，但他總覺得，彷彿已經過了一個世紀。

他花了多久才走出了心靈的困境，單打獨鬥的日子，實在太消耗人的意志力，每一次，他想放棄的時候，他都會想起母親在日記本上留給他的那一句話――勇敢地活下去，做意氣風發的自己。

他咬著牙，一步一步地走到了現在，可他還是覺得苦，他很難過，因為他變得沒有期待。

風旭用力地把日曆扣倒在桌面，彷彿這樣，就能逃避懦弱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