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白九林是迫不及待打算就這麼去機關師落腳處，解開黑匣子秘密的，常問用視線打量了他全身上下一遍，十分嫌棄的吧嗒吧嗒嘴兒。

「小白，我們要去的地方，可不是醫院裡出逃的神經病人能進的哈，你還是先拾掇拾掇再說吧。」白九林蓬頭垢面，身上還有泥巴雜草的這模樣，根本帶不進去。

「我……那你看著辦吧。」心累，已經不想說話了。

於是常問開車載著白九林，先回了市區買衣服褲子，等好友穿戴得人模狗樣了，兩人又去造型店理了發，這才領人往機關師所在的地方駛去。

他們要去的是當地頗具特色的中華城，而機關師，他長期居住在整條街最裡面的高檔賭場中。

紙醉金迷的高檔銷金窟，只有錢包最鼓，勢力最強的那些客戶，才能得到進去的門道。

到地方了，從車上下來，立刻有侍者幫忙泊車，常問領著白九林一路直直往裡走，略過一波又一波的旁人，店內的雕花金門一層又一層的打開。

偶爾路遇想要禮貌攔住兩人的侍者和保安，白九林全程都不用開口說話，常問直接掏出身上一塊鎏金的牌子晃了晃，前方道路即刻通途。

常問輕車熟路的尋路前行。

「兩位停步。」到了最後一道黑漆漆的雕花門前，兩個身穿唐裝的保安，笑眯眯的攔住了兩人。

「我們找你管事的有事兒，別嗶嗶廢話。」常問眉毛一擰，便要直接往裡面闖。

「兩位小少爺莫要為難我們，您……沒預約，裡頭還有其他客人在。」侍者一步不退，手不過往前輕描淡寫的一擋，常問噠噠的往後急退了幾步，穩穩的退回到了離門一米的位置上。

呵，這倆保安還是練家子，內勁不小，只是擋開了常問，卻也沒讓他出醜。

「嘖。」常問正要發火，在他身後的白九林拉住了他的袖子，從腰上取下一個袋子，直接亮出了黑匣子。

「我們就找機關師打聽這東西的門道，也耽擱不了多久。」白九林想著，要不站在門口問也成，反正他又不是來賣東西的，只是想要知道當初在機關師手頭買東西的那位買家的名字，或者有那人的聯繫方式都成。

咔嚓一聲——門開了。

「兩位請進。」這時候侍者身後的門自己打開了，一個幹瘦的老頭頗有些急切的拉開了門，眼睛裡閃著激動的光。

「額，好吧。」白九林下意識的將盒子收到了手心裡。

總感覺進去了之後，會被這老頭吃了，他那模樣怎麼的比皇軍看到了花姑娘還要激動的樣子。

進來之後才知道，原來屋裡根本沒有什麼其他客人，白九林看屋子裡有一個躺椅，躺椅上的墊子還有著壓痕，估計這老頭子會客是假，在睡覺才是真。

香爐里散發著淡淡的檀香味兒，屋子裡一股煙霧瀰漫的模樣，白九林嗅聞了幾口便覺著腦袋裡迷迷糊糊的，嗆得難受。

老頭注意到了這倆後生小子都不太適應這味兒，拉了一根牆上的絲線，窗戶便開了。

「坐。」老頭竟是茶也欠奉，抬起眼皮懶懶的說了一句。

白九林和常問還沒落座，老頭便伸著幹枯的手指想要去碰白九林帶來的黑匣。

「咳。」白九林是誰？那能讓別人白白佔了便宜？

手往後一收，便想要躲開老頭的觸碰，誰知那老頭轉摸為抓，又是一個翻手，追著白九林手裡的盒子去了。

白九林折手腕就要將盒子往左手一遞，那老頭的手同時也追著過來了，哐哐幾下，兩人的手已經在空中相互撞擊了好幾下，過了十幾招，誰都占不到便宜。

盒子幾乎在兩人手上懸空而立，白九林一時間收不回去，老頭也奪不走。

「行了，你們不累，我都看著累。」常問坐在椅子上，一腳踢向房間中間的桌子桌角，整張桌子直直朝白九林和老頭壓過去。

白九林和老頭不得不兩邊分開，躲避撞來的桌子，那黑匣子失了力，正正好落到了桌面上，發出啪嗒一聲脆響。

白九林和老頭子兩人的手指頭幾乎是同時又抓到了匣子的表面上，大眼瞪小眼，誰都不肯鬆手。

「你個小子不錯啊，功夫和誰學的？」老頭呼呼一笑，決定不和小輩一般見識了，當即收了手。

「老太爺才是厲害。」白九林由衷的讚美了一下眼前的幹瘦老頭，感覺自己神經太過敏感了些，索性伸手一推，將黑匣子推到了老頭子面前。

「呵。」老頭沒想到白九林這麼幹脆，眼皮子抬了一下，將一旁的椅子拉過來，示意還沒來得及坐穩的白九林，「請坐。」

老頭原本生了些興趣問問白九林師從何處，馬上又被眼前的黑匣子吸引了注意力。

「咳咳，你們是想認識買這對東西的人？」老頭故作矜持的咳嗽了幾下，用袖子擋住自己的一隻手，而後雙手遞向對面的白九林。

鬼市談價麼？

這種談買賣的方法，起源於黑市裡的盜墓賊們，那時候國家查的嚴，為了銷貨的同時避開他人耳目，盜墓賊銷不幹凈的明器，那都得在凌晨一點兩點十分，傳言那時百鬼夜行，正是兜售地下好貨的時候。

因為是晚間，又是見不得人的買賣，往往這種事都是辦得悄無聲息，一錘定音，因而作鬼市聲生意的人都有一套子手語。

買賣雙方把手縮在袖口裡，互相握手說價錢，如握一個手指的，表示為一，但口中要說「這個元」、「這個角」；或是整個握拳，說「這個整」、「這個零」。

同理握兩個手指，表示二，如此類推，直到五個手指為五，握大指和小指就是六，握大指食指和中指就是七，握大指和食指就是八，將食指窩成鉤形就是九，將食指和中指相疊就是十。

打個比方，一人讓你握一個手指，口說「這個元」，而後再握兩個手指，口說「這個角」，就表示一元二角。

常問一看老頭這勢頭，又看了看自己家發小，心想著白九林那可是京城公子哥，哪裡會這個？怕不是要吃虧丟醜了。

正打算自己迎上去和老頭談價。

誰知道白九林解下腰上裝匣子的袋子，擋在手背上，將自己的手遞了過去。

沒辦法，他沒穿和老頭一樣的古風長袖廣袍，只有用袋子將就著擋擋了。

喲，還是個懂行的。

老頭呵呵一笑，「小子，我算你長輩，也就不另收你消息費了，就問你這東西賣不賣吧，要是賣，我記百分之的紅利，收這個數。」

「要賣當然可以，只不過我還想找您打聽些關於這盒子的事兒。您看方便引薦不？」白九林的手和老頭子在袖子下面相握，白九林先握到了個十，而後又握到了五。

這老頭還真是獅子大開口，竟是要百分之十五的介紹費，還說大發慈悲不收消息費了，這簡直和搶劫沒兩樣。

白九林反過去喊價百分之五。

老頭一握白九林的手，冷笑一聲，「盒子的事我是不知道，不過我也看了，這東西就是我當年收到的那種。」

頓了頓，老頭端著架子，慢悠悠的開口道，「那位爺，可不是你們想見就能見的，沒有我遞上拜帖，你們恐怕連個邊角門都摸不到。」

常問一聽這話，心裡咯噔一聲響，忽然有底了，提升了音量似笑非笑的開口道，「你倒是說說那人的名號。」

「呵，他就是這道上響噹噹的大人物，盜墓統領陸家當今家主，人稱『活閻羅』的陸爺！」老頭為了給白九林他們倆擺譜，收回了手，裝模裝樣的捋著鬍子。

白九林臉上詫異的古怪表情愉悅了老頭，這老頭抬起眼皮瞥了一眼旁邊的常問，還見著這青年在笑，笑得極其讓人毛骨悚然。

他笑什麼？

「你可知道我是誰？」常問伸出一根指頭指了指自己。

老頭鼻子哼出一口氣來，「你？不就是常家小少爺麼，老實說，常家那位親自來，我也就起身握個手，你個小輩，還不值當。」

老頭這話說得可就很不給面子了，常問卻也不惱，似笑非笑的表情逐漸變成了大笑。

「那你可知道他是誰？」說著那根漂亮的指頭就指向了從剛才聽到活閻羅名號之後，便一動不動的白九林身上。

「他？」老頭琢磨了一下白九林的身手，還真不好下定論。

「提示你一下，他姓白。」

常問這話一出口，老頭臉上表情變了，回問道，「白家的？」

「嗯，我叫白九林。」白九林回過味來了，自己回答了老頭。

老頭猶豫了一下，將另一張桌子上的茶壺拿了過來，端了兩個紫砂杯，推到了常問和白九林面前，「喝茶。」

這會兒老頭總算是想起了些許待客之道了。

「算起來我還是師從你們白家一脈的，你是白建軍師叔的孫兒，可以喊我一聲師兄。」老頭掰著手指算了算輩分，這般開口道。

白九林還是沒說話，心裡一萬隻草泥馬在奔騰。

搞半天這玩意兒還是得去問陸連。

老頭遲疑了一下，直接收了鬼市那套討價還價，開口道，「既然是你白小子的長輩，那這費用也就折個中，收你個百分之十，不過分吧？」

「你可知道你面前這位，他還是哪位麼？」聽到老頭的話，常問抱臂站在白九林身後，饒有趣味的開口。

白九林猜到常問要說什麼，沒來及出口阻止，這個嘴上不把門的好友就已經開口了。

「這位就是你口口聲聲說的，活閻羅他家相好，穩穩噹噹的陸夫人，你也不打聽看看，就敢開口要錢？」常問嘚瑟得很，挺胸抬頭，還推了一把白九林的肩膀。

我就知道！

白九林無奈的用手捂著臉，裝鴕鳥。

老頭顯然有些震驚，這年輕人的新潮情情愛愛讓他懵逼了，就這麼僵持了幾分鐘，門口傳來客氣的敲門聲。

「進來。」老頭暫且沒有去論兩年輕人的說法真假，讓手下人進來了。

常問和白九林認出，這人就是門口的保安之一，他進來之後湊近了老頭的耳朵，嘰里呱啦的說了一大堆，兩個人的眼神不時驚疑不定的看向白九林。

說完之後，保安還客客氣氣的給白九林鞠了個躬，弄得他一頭霧水。

更騷氣的還在後面，老頭子也不擺譜了，直接站了起來，給白九林作揖鞠躬，將一開始自己坐得舒舒服服的軟椅，拍得幹幹凈凈蓬鬆得很，雙手引薦白九林上座，自己卻是老老實實的站在一旁。

「兩位請上座，還請喝茶。」

常問哪裡會客氣，拉著白九林上座。

老頭做完這些個事做完了不算，還自己又沏了一壺茶，給常問和白九林倒好，端到了面前。

「誤會，都是誤會，這拜帖我馬上就給您遞過去，您看，有消息回了之後，我再派人聯繫兩位？」老頭說話的語氣都變了，恭敬得很。

「那麻煩你了。」白九林心說，自個找陸連都得靠那傢伙自己閃現出現，你們想找就找，怎麼的心底就這麼不爽呢？

「客氣了，應該的，應該的。那兩位是還要再玩會兒，還是……」

「不麻煩了，這黑匣子。」

「您拿好，我送你們兩位！」

老頭恨不得將這燙手山芋塞進白九林懷裡，殷勤得很，步步恭送，搞得白九林有種回到了夢中，還在當商湯之主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