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卿被他這突如其來的一通電話打得猝不及防，聽到那『懷孕』兩字，單卿下意識去看了看手機的時間日期，8月5中午十二點三十五分，這不是愚人節也不是他沒睡醒啊，怎麼田秋實說的話他就聽不懂了呢？

「你說什麼？我在吃飯，你別逗我玩。」他一邊說一邊喝了口粥，聽筒里響起咕嚕咕嚕的吞咽聲，看樣子他確實是在吃東西。田秋實頭疼的捂著額頭，坐在馬桶上懷疑起了人生。

「兄弟，我…」他開口有些艱難，「真的懷了。」

然後他聽到了電話那頭單卿嗆著噴粥的聲音，『噗』的一聲，田秋實都能想像出那場面得多狼狽了。

「沒開玩笑？」

田秋實心如死灰的點了點頭，隨後意識到單卿看不到，他又嗯了聲。

單卿的聲音忽的正經了起來，他道：「我去你家。」

電話掛了，田秋實還在馬桶上坐著，他看著沒有暗下去的屏保，他和程庭前的貼臉照，他記得這是在學校的時候畢業時照的，兩人穿著校服，臉上洋溢著畢業的快樂，笑得牙齦都露出來了，如此沒心沒肺的模樣，已經一去不復返了。

田秋實想著想著眼淚突然就掉了下來。

…這都什麼事兒啊。

單卿來了之後也沒多問，和他去醫院又檢查了一番，等到報告出來之後這兩人真沒話說了。

如果說驗孕棒還有錯誤，那現下這個檢測報告真讓兩人啞言。

「你打算怎麼辦。」

田秋實有短暫的停頓了一下，單卿又問，「是他的？」

「別問了。」田秋實腦子亂的不行，不知道怎麼做，也不知道怎麼面對以後，更不知道怎麼開口跟父母說。

單卿腦子亂的也不輸他，怎麼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把孩子打了。」這話說著可能有些殘忍，但現下這卻是最好的結果，「你父母哪兒我去說，打了孩子之後，你可以先住我那兒，養好了在回去。」

田秋實本也是想著打掉，因為這個情況，沒有什麼解決方法是比這個更好的了。打掉之後，不用擔心以後怎麼獨自帶大一個孩子，不用擔心怎麼面對父母，也不用擔心以後找伴侶…是啊，他還要找伴侶的。如此多的『不用擔心』凸現著這個方法的益處。

「我再想想。」話到嘴邊成了一個中肯的答案，沒有說不，也沒有說好。

「行。」單卿也不逼迫他這麼快選擇，反正也還有時間可以讓他想。

——

回到家，田秋實愣愣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天黑到屋裡開始看不清東西的時候他才開了燈，思索了片刻，他還是拿出手機，輸入那一串熟悉的號碼，選擇撥通。

他們已經很久沒有聯繫了，靜靜等待電話接通的時候，田秋實心裡意外的平靜。

「你好，請問是那位？」電話那頭接聽的是一個女人，操著一口流利的英文，卷翹的音色聽得讓人舒適。

田秋實一時間不知道怎麼說程庭前的名字，說了對方大概也不知道，舔了舔幹澀的嘴唇，他下意識的用中文回了話。

「我找程庭前。」

女人那邊表示疑惑的聲音響起，像是和誰交談，田秋實心裡頭忽的一緊張，竟把電話掛了。

田秋實預想中程庭前應該會給他打個電話回來，但一直等到了將近十二點，掛斷的電話都不曾響起。他嘆了口氣，覺得自己真是神經了，為什麼會覺得他會打回來呢，他們也沒什麼關係了，朋友…姑且還是吧。

那個女人，是新的伴侶吧。

田秋實蜷著身子，在床上睡著了。

第二天，他還是給那個電話又打了過去，有個問題他需要得到答案。

這次電話很快就被接通，快得田秋實都到喉口了的話又梗了回去，聽著對面人叫他。

「田秋實？」熟悉的聲音叫著他的名字，心癢癢的好像被什麼撓了一下，田秋實摸了摸鼻子，嗯了一聲。

「昨天你打電話給我了？有什麼事。」他知道自己昨天給他打了電話，但也並沒有什麼特別，他或許都沒想過會打回來。

「沒什麼事，就問問你過的怎麼樣。」

「挺忙的。」

「嗯…我猜也是。」

「……」

「如果沒什麼事的話，我要掛了。」程庭前在那頭說道，隔著聽筒聽他失真了的聲音，田秋實覺得不再那麼熟悉了。

「等一下吧，」田秋實摸了摸已經濕潤的眼眶，心一陣一陣抽得疼，即使這樣，也改變不了程庭前確實變了，或許又沒變，這才是他對一般朋友的態度吧。

「你喜歡孩子嗎？」

程庭前的心抽了一下，握著手機的手都緊了起來，但他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荒謬之後，泄了氣。田秋實怎麼會甘願為他生孩子呢，他也是個a，有自己驕傲，他不認為他會為了自己放下身段自尊。

「不喜歡。」平心而論他說的是實話，他確實不喜歡小孩子。

那頭的田秋實靜了一會兒，也說了句我也不喜歡。

「那沒事就掛了。」說完，他也沒給程庭前說再見的機會，直接把電話收了線。

程庭前覺得奇怪，看著已經掛斷的電話，他剛剛，隱隱約約好像聽到了田秋實醒鼻子的聲，很厚重，是哭了嗎？還是感冒了？

程庭前想著，倒也沒有勇氣再打回去。

——

單卿以為田秋實起碼還要些日子考慮的，但沒想到這麼快他就做好了決定。

田秋實簽了手術同意書，之後默不作聲的在等候區等待，直到醫生叫號。

「1140號！」

田秋實臉上沒有絲毫怯意，平靜的站了起來，走過去。

手術燈照在臉上的感覺不好受，田秋實暫時閉上了眼睛，耳畔是醫生們悉悉索索檢查器械的聲音，金屬碰撞的聲音不大，消毒水的味道卻重得很。

「準備完畢，可以開始手術。」

田秋實眼睫動了動，剛剛臨危不懼的臉上現下也一片蒼白。

手被針扎了一下，田秋實知道這應該是麻醉了，為了讓他不那麼疼。

他真的…要失去這個孩子了嗎。

麻醉開始起效應了，田秋實眼裡都是眼淚，他想說什麼，但意識已經開始模糊。

不要…我不要做了，醫生請停下來…拜託了！

田秋實腦袋一偏，泄了力，意識也陷入了迷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