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祟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狹小的車廂里又恢復了安靜，十來分鐘後，車子在黑哲的小區路口停了下來。

路易斯熄了火，從後視鏡里看著後座的男人，沉默了一瞬，開口：「到了。」

黎祟點了點頭，看向窗外熟悉的景色，伸手握住車門把：「謝謝，我走了。」他說著就動手轉動車門，卻發現打不開，男人將車門上鎖了。

黎祟皺了皺眉頭，偏頭看著他。

「你什麼意思？」

路易斯湛藍色的眼睛透過後視鏡，一眨不眨地同他對視，目光深沉，眼底有著朦朧的霧靄，掩去了心底的想法，許久之後，他開口：「歲歲，你是不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和我在一起？」路易斯開口問他。

男人的聲音很平靜，就像是隨口一問的一樣，黎祟聽見他的話，停下了手上的動作，看著他，沉默了半晌，後終於輕輕嘆了口氣：「路易斯，我不適合你。」語氣有些語重心長。

「那要怎樣的才是適合我的？」路易斯問。

「我不知道……」黎祟被他的問題弄得愣了愣，搖頭。

「呵。」路易斯笑了笑。黎祟聽著他的笑聲道：「但是無論怎樣，那個人都不會是我。」

「你試都沒試過，怎麼就那麼肯定？」

他的語氣有些凌厲，看著黎祟的目光有些咄咄逼人，黎祟被他的目光看得渾身不舒服，心裡升起一股煩躁，兩人之間好不容易有些許緩合的氣氛再次變得僵硬，他重新抬手握住車門把，聲音也冷了下去：「開門，我要走了。」

路易斯沒說話，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解開了鎖，黎祟沒有片刻猶豫地下了車，轉頭開車門的他沒有注意到男人逐漸變得詭譎的目光和表情。

黎祟下了車，再次道了謝後往小區的方向走去，卻在走出兩步之後被身後的人叫住。

「就算是黑哲回國的計劃里沒有一點你的參與，你要不後悔嗎？」

男人的話讓黎祟瞬間僵硬在了原地，他倏地轉過身，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身後車裡的男人，身子微微顫抖。

路易斯看著他這副樣子，神色沒有一點波動。

「你是怎麼知道的？！」黎祟幾乎是顫抖著聲音開口問他。

「別管我怎麼知道的，」路易斯收回了目光，看向擋風玻璃前方，說：「黑哲父親病危，讓他回家繼承家產，去了，就回不來了，而在這樣一種情況下，他選擇帶著孔森和許臣，唯獨你，從始至終，就沒有出現在他的計劃清單里。」路易斯說到這裡，轉頭看著他，黎祟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臉色慘白，一副大受打擊的樣子。

他想起昨天晚上自己在書房外聽到的男人的話，對方的聲音冰冷至極，甚至已經到了殘忍的那一步，就像一個掌握生殺大權的法官，輕而易舉的，就否定了他的存在和意義。

「是不是很不甘心？」路易斯問他。

黎祟低著頭，纖長的睫毛掩去眼底的所有情緒，氣息微微不穩。

「我可以幫你。」

路易斯看著他，毫無預兆的開口，黎祟瞬間抬起頭看著他，眼底的憎恨和不甘還來不及收回去，被路易斯撞了一個嚴實。

「你幫我，怎麼幫？」 黎祟嘲諷地揚了揚唇角，語氣里是對對方全然地不信任。

「不用懷疑，也不要忙著拒絕，」路易斯看著他，「先聽我說完，你再做決定不遲。」

黎祟看著他沒說話，路易斯也不介意，自顧自道：「我也沒必要隱瞞你，我和黑哲，生意上一向不對付，他之前搶了我手裡的幾批貨，這次他想脫手後全身而退，我又怎麼能如他所願呢。」

「你是不是搞錯了，」黎祟冷笑，「我憑什麼幫著你來對付他？」

「不不不，你錯了，」路易斯看著他笑，豎起一根食指沖他搖了搖，道：「不是對付他，我知道你喜歡他，所以我不會動他的。」

「那你……」黎祟不解。

「不動他，不代表不會讓他放點血。」

「你把話說清楚。」黎祟看著他皺起了眉頭，路易斯看著他笑：「他身邊的人，喬治和孔森。」

「你懂我在說什麼。」路易斯看著他，目光沉沉，聲音輕而緩，一字一句，清晰地飄進了黎祟的耳朵里。

「孔森受傷，黑哲回國的時間必定會延遲，這樣，你就有了跟多的時間讓他改變之前的想法，帶著你回國……」

「……我這不算是幫你，算是合作，你得到你想要的，我也得到我想要的，皆大歡喜。」

「……別那麼看我，我來的時候想了一路，你說得對，我路易斯什麼樣的人得不到，沒必要因為你放棄了整座森林，既然這樣，退一步，當個朋友也不錯……這次，就當是送你的禮物，做朋友，互幫互助並不過分，難道不是嗎？」

直到回到自己的房間，路易斯的話都像魔咒一樣一直循環在他耳邊。

黎祟看著男人說完這些後下車往他衣服的口袋裡塞了一張名片，然後開著車揚長而去，回到家的時候他掏出鑰匙打開門，一眼就看見了坐在客廳里逗黑驍驍的黑哲。

男人沒有上班，穿著一身米白色的家居服，盤腿坐在地毯上，看著面前在地上蹬著手腳嗷嗚嗷嗚亂叫的黑驍驍，俊朗的眉眼染著星星點點明媚的笑意，像極了春日裡的陽光。

在聽見他開門的聲音後，對方抬起頭往他這個方向看了一眼，但僅僅是一眼，眼神淡漠，一點多餘的表情都沒有，他沒有開口問他昨天晚上去哪裡了，甚至都沒有開口和他說一句話，只是極淡極快的掃了一眼後，就收回了目光，重新看向了地毯上的小孩。

一顆心就像被泡進寒潭一樣，僵著身子一步一步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黎祟第一次在心裡問自己，自己喜歡上的，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

外套的包包里還躺著路易斯給他的那張名片，黎祟低著頭，想著男人對自己說的話，心裡，陷入了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