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予的家在一個小縣城裡，地方不大人卻比他和黎懷辰在那個城市熱情親切許多，早接到席予電話的席母趕去菜市場買了最肥的一條魚，連蔬菜帶水果都是席予愛吃的。

席予的父親退休後閑著無聊偏要自己去找份工作，說是在一個工廠里做工，活倒是不累，席予也總勸他退了休就喝喝茶下下棋，可是席父倔的狠，第二天就收拾了一身工裝上班去了，席予無可奈何只好隨著他了。

還沒到午飯時間，席予陪著媽媽在廚房裡擇菜，一根芹菜被摘得亂七八糟，席母看著兒子從進門那一刻就沒展開過的眉頭微嘆了一口氣。

「小予，懷辰怎麼沒跟你一起回來？」

席予將那根光禿禿的芹菜一折兩半扔進了洗菜池子：「他忙。」

「鬧矛盾了？之前你一個人回家的時候我一提起懷辰你有的是話跟我說，怎麼今天一個字都不肯多說？」

席予忽然覺得回家會不會是個錯誤的選擇，他回來就是想逃開黎懷辰，他要一個人冷靜冷靜好好想想接下來該怎麼做，可是這會反而時常聽見黎懷辰的名字，昨夜在出租屋那一幅景象實實在在的在他眼前重複又重複。

「沒鬧矛盾，他最近忙，我跟著也不消停，又是花店又是照顧他有些累了，今天剛好花店沒什麼事就想著偷個懶回來看看你和我爸。」席予的指尖已經開始泛涼，他不適合說謊，但他更不想把糟心的事情說出來平白惹媽媽擔心，他已經不是十七八歲的小孩了，有些事他自己消化就可以了。

午飯席父見兒子回來高興的不得了，非要拉著席予喝兩盅，顧及著下午還要去工廠席予略攔了攔，可到底還是沒攔住席父趁著席予不注意偷喝了一杯。

吃過午飯，窗外陽光正好，樓下聚了不少閑聊的人，席母是個愛熱鬧的，說什麼都要拉著席予下樓走走。

隔壁單元住著的阿姨推著嬰兒車，才三個月大的寶寶睡的香極了，席母喜歡孩子，輕手輕腳的摸了摸寶寶的臉。

「劉姐好福氣，小外孫乖的不得了呢。」席母羨慕之情溢於言表。

「可別說了什麼好福氣了，」這會睡著了看著乖的不得了，等醒了哭起來也是叫人頭大呢，瞧你喜歡的，叫你家席予抓緊結婚娶個漂亮媳婦回來也生個孫子孫女的哄著你樂。」

劉阿姨是新搬來的，並不知道席予和黎懷辰在一起的事。

席母卻擺手道：「我是沒有孫子福了，不過我們家席予啊可是又給我領進家門一個好兒婿呢，不說了，去超市買點飲料，我們家小予啊喝不慣白水。」

席母拍了拍席予的肩，母子並肩去了不遠處的超市，全然沒有看見身後劉阿姨滿臉的不解。

「媽，你沒必要和劉阿姨說那麼多...」

席予隨手摘了裡邊一朵花遞給了席母，細想想他開花店的這幾年，大束小捧的賣了不少，可他好像從沒送過花給媽媽。

席母拿著那朵花低頭一笑：「有必要啊，你既然和懷辰在一起媽媽就不想聽見別人再說這樣的話，你聽見了不往心裡去也就算了，萬一懷辰聽見了心裡該不舒服了。」

「媽...」

「媽媽什麼都不求，只求你能健健康康，和懷辰永遠福祉。」席母說著拍了拍席予的手。

席予做了一路的準備，他不想瞞著了，他想告訴媽媽，他想問問媽媽他該怎麼辦，可到家的時候席父的車間主任卻打來了電話，根本沒給席予開口的機會。

黎懷辰睡醒一覺已是天黑，今晨在初羽的房間醒來的時候他整個人又慌又亂，還好他睡在卧室，初羽睡在了沙發上，兩人各睡各的睡了一夜什麼都沒發生，這會舒服補了一覺的黎懷辰才想起早上回了家的席予。

黎懷辰煮了碗面，給席予打了幾通電話都沒打通，只好把電話打到了席母那裡。

電話才一接通那面的哭聲就把黎懷辰嚇著了。

「阿姨，您這是怎麼了？出什麼事了？」黎懷辰吸了一口麵條。

「喂。」

「小予，怎麼了，是不是家裡出事了，阿姨怎麼...」

「我爸去世了。」

黎懷辰被席予震到說不出話來：「怎...怎麼會！小予你等我！我現在開車過去！」

黎懷辰不等席予答覆起身拿起車鑰匙就出了門。

席予坐在沙發上，席母在一旁哭成了淚人。

「媽，是我的錯，我如果不回家我爸也不會要喝酒，要是不喝酒他也不會摔進機器里，媽，我該怎麼贖罪啊。」

席母哭到顫抖，即使她心裡根本沒怪席予可是她這會連自己都安慰不好要怎麼去安慰兒子。

黎懷辰到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了，席予一個人坐在樓下借著聲控燈的光亮點了一支煙。

「小予。」

黎懷辰下車便攬住了席予，他只一天沒見可席予憔悴了太多，又或者是他太長時間沒好好看過他的小予了，這會後知後覺的心疼弄的他心都快碎了。

「小予，小予，我來了。」

黎懷辰攬住席予的那一刻席予指尖的煙再也夾不住，掉到了滿地的煙蒂中間，席予伏在黎懷辰的肩頭，聽著黎懷辰一聲一聲喚著小予，眼淚濡濕了黎懷辰的肩膀。

黎懷辰抱了席予好久，久到席予已經哭到沒力氣了，黎懷辰扶著席予上了樓。

席母已經睡下，家裡一點響動都聽的格外清晰。

黎懷辰打了水給席予擦幹凈了滿臉的淚痕，坐到床邊握住了席予的手。

「小予，睡一會，明天事情還很多，我在這陪著你，安心睡一會。」

黎懷辰的聲音輕極了，就像窗外才吹進來的那陣風。

席予大約是累極了，即使心裡的委屈難過自責堆成了山可還是淺眠了。

黎懷辰一手握著席予的手，一手替席予擦去了額前的汗，床頭櫃上的手機於凌晨擠進了一條簡訊。

【打雷了，懷辰哥，我好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