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心跡

「哈哈哈，你要是真娶了這姑娘，我倒是願意帶著老伴去吃一杯喜酒！」老爺爺摸了摸下巴，哈哈大笑，他好久沒遇見這種小夥子了，不免多說了幾句。

「好勒！借您吉言。」接過老爺爺遞來的小言澤辰糖畫，言澤辰將這支遞給了南韻，又接過了那個小南韻糖畫，心情甚好的跟老爺爺揮手再見。

南韻微抿唇，低垂眉眼，左手捏著蝴蝶與小猴子的糖畫，右手捏著小言澤辰糖畫，眸光在灰朦的夕陽下顯得有些複雜，俏臉微紅，像是夕陽的余色。

言澤辰笑得開懷，雙眼注視著一旁的南韻，看得認真，看得入神，那支小猴子糖畫剛剛就已經遞給了南韻，現在他右手上只剩下了那個小南韻糖畫，但他沒吃，反而一直拿在手上。

南韻心中掙扎著，她重生而來是來複仇的，只要今生不再喜歡上霍明城，不讓祝瑤好過，就什麼都很好了。她從未曾認真想過，若是她今生不再愛霍明城，會不會愛上別人？

可是現在，有個問題明晃晃的擺在了她面前，言澤辰，這個陵閣的首領，似乎是喜歡上她了。

他所表現出來的一舉一動都這麼體現著，可她不知道是那究竟是真心還是假象，她上一世已經被愚蠢的欺騙過一次，而且得到了那般凄慘的下場，那般讓她恨不得活生生吃了霍明城與祝瑤的血肉的教訓。

她真的是被上一世害慘了，重生而來的這一世，她不敢，不敢再接觸「喜歡」、「愛」這幾個字了，她害怕，她恐懼，她怕她再一次所信非人，她怕她辛辛苦苦交出去的真心被人用力踐踏，她怕她的自尊心再次被別人踩在腳底，連同她呼吸的空氣也一同剝離。

微張了張口，幾句話卻不知道該如何說出口，她在猶豫，她在判斷，究竟這個重生後唯一的帶給她最大的變數的人——言澤辰，值不值得她相信他的真心，值不值得她交付真心。

這一刻，她的心亂了，慌了，害怕了，恐懼了，想要逃開，想要奪起來，想要拒絕。

南韻看著不遠處歡聲笑語的芍兒，穩了穩心，強行對著自己說道，對，她重生而來只是為了復仇，為了讓那些曾經因為她而過得水聲火熱的人能夠平安的活著，為了讓霍明城與祝瑤有一日能匍匐在她的腳下，高呼懺悔，這一切，都是為了復仇。

這般告誡著自己，南韻顫抖的呼出了一口氣，停下了前行的腳步，轉頭看向了比自己高幾十厘米的言澤辰，直直盯著他的眸子。而恰巧，言澤辰的目光一直都追隨著她，見她一停，同樣停下了腳步，朝她眼睛望去。

二人四目相對，南韻渾身上下細微一顫，心亂如麻的看著言澤辰的眸子，刻意不去看清裡麵包含著的情緒，輕聲道：「言澤辰，不要這樣子了好不好？」

「什麼？」他不明白她這是什麼意思。

「放棄我，不要喜歡我，永遠都不要，不管你表現出來的情意是真是假，都不要莫名其妙的就說喜歡我，我不想當你的心上人。」一字一句，南韻蹙著眉頭，認真的看著他，認真的說出這句話。

「言澤辰，不要故意撩我，不要故意說喜歡我，你究竟是真心還是假意？我看不清，我不明白，但是你不要再說喜歡我，不要再打亂我的陣腳。」

她不該為一個人有所停留，她最初救他的時候不過是看在他的身份上，希望他能報恩，希望他能帶給自己想要的東西，但是，她希望的不過如此，除了那些想要的以外，感情這個東西，不需要再加進來了。

而且她覺得，言澤辰身為陵閣的首領，怎麼會隨隨便便的就喜歡上一個人呢？是無聊了想玩弄她？想看她漸漸喜歡上他？

她著實是看不清他的為人，他嘴角老是帶著痞笑，一副弔兒郎當卻又給人很可靠的感覺，可偏偏從他嘴中說出來的話不知是真是假。

「言澤辰，你的話，又究竟是幾分真，幾分假呢？」南韻說到最後，眼中的複雜之色更深。

而言澤辰，從第一句話沉默著一直聽到最後一句，半晌，他低垂了眼睛，有些落寞的樣子，一張好看的臉莫名的透露著幾分傷心，言澤辰扯了扯嘴角，笑不出來了。

「呵，你就是這樣看我的？」我在你眼中就是這樣的人？

「是，沒錯。」南韻點頭，她心有防備，怎會那麼容易就卸下心防。

言澤辰面色有些寡淡，看不出情緒，壓低了聲音，不鹹不淡道：「我確實喜歡你。」

南韻皺眉，不懂，她自己又不是人家人愛的天仙，又如何能讓他堂堂一個陵閣之主一見鍾情？

扯了扯嘴角，言澤辰低下了頭，抬起左手捂住了上半張臉，擋住了雙眼，沉默幾秒，又更為平淡道：「我騙你的。」

南韻心下猛的鬆了一口氣，卻有點不是滋味，甚至有些憤怒，想要揪著他的衣領，怒聲呵斥，玩別人的感情很好玩嗎？！她差點，差點就有了一絲想對他卸下心防的準備。

「可是……」言澤辰放下了左手，抬起臉看向她，嘴角扯出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眼睛裡面似乎閃著一點零星的淚光，忍了忍，平靜的聲音里含著一點顫音，「我上一句也是騙你的啊。」

一句話，讓南韻直接愣在當場，心更亂了，腦中那條名為理智的弦有些恍惚，面色由呆愣漸漸轉為不可置信。

低聲自我喃喃道：「你怎麼會喜歡我呢？不可能，這不可能，我不相信，你怎麼可能會喜歡我呢？怎麼會呢？」

「對呀，怎麼會呢？」言澤辰含著淚光，動了動臉部肌肉，硬是逼出了一個自我嘲笑，「可我真的喜歡你啊！」

頓了頓，言澤辰喉嚨哽咽了一番，又道：「你這個人，外表看似溫柔，內里呢？內里對誰都很冷漠！我也時常問自己，你又有哪裡好呢？」

南韻沉默，不做聲。

言澤辰又繼續道：「你是很聰明沒錯，你也有善心，你不喜歡霍明城，我也不喜歡，你內心冷漠，我就想，至少我這麼活潑，還可以互補。」

「你不喜歡祝瑤，所以我也不喜歡。我喜歡你，我想看你開心，我看你的第一眼就喜歡你了，你別不信，我知道你心防太重。」

「可我第一眼看到你時，我就想，無論如何，我都要贏得你的芳心，入我言家門，做我言澤辰的媳婦兒，嫁給愛情。」

「你曉不曉得，其實我看見你的第一眼，我都已經在想咱們未來的孩子叫什麼名兒了。」

言澤辰一句一句，認真緩慢的說著，他有時間會停頓一下，逼回快要掉出來的淚光，刻意壓著喉嚨，想要用平淡的聲線說出來，然而那聲線卻始終顫抖的帶著一絲哭音。

南韻不知該說什麼，她前世從沒遇見過他，重生而來他是一個意外，可是他帶給她的意外實在是太大了，驚得她不知該說什麼。

良久，南韻才在越發灰暗的天色下道了句：「言澤辰，可不可以不要喜歡我。」

「不可以。」言澤辰回道，右手捏著那小南韻糖畫越發的緊了，頓了頓，又道：「南韻，你真狠心。」

他面上的表情無法用語言來形容，太過悲傷，太過希冀，又太過失落，渾身上下籠罩在悲哀之中。

「言澤辰，我想跟你當朋友，僅僅只是朋友，我不需要你的喜歡，我也無法給出你想要的那種喜歡。」南韻覺得他們各自都該好好了冷靜冷靜，理清思緒，再來對峙。

「言澤辰，等你什麼時候想明白了我們的關係再說吧。」

南韻嘆下一口氣，走向了頻頻往她這邊看來看去的芍兒。

此時，天空中的落日早已堙沒於天際線，天邊餘下的紅霞也一層層淡去，灰濛的天紗降下，籠罩了人的視線，努力睜眼看去，卻覺得周圍模糊不清，看不清晰，南韻知道，很快，天就要黑了。

群星將會在天邊閃爍，月亮將散發出柔和的光芒。而人們，是會在夜晚遊盪，是會在夜晚玩耍，還是會在夜晚深思？明天的黎明，又該是如何模樣？言澤辰，又會給她什麼答案？這一切，南韻猜不透，也不想去猜。

南韻步伐堅定的朝著芍兒走去，言澤辰看著她的背影，手中的糖畫小人嘴角的笑容似在嘲笑他的失落，他不甘的捏緊了木簽，轉身離去，決絕中帶了一絲猶豫，一步一步，朝著與南韻相對的方向離去。

言澤辰內心迷茫，緩步遊走在街上，手中的糖畫小人還是那副模樣，直到他那副蠢樣被正好要回宮的五阿哥看見了，邀請了他上馬車。

五阿哥溫樺旭看自家好友那副失了神的模樣，微皺了皺眉，但當著十三弟的面又不好開口詢問，只得咽下那顆八卦心，一路上閉眼假睡。

但小十三看著自家老師那明晃晃一臉失了智的蠢樣，好奇的開口問道：「老師，你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