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蠢事

南韻的目光已經不能用憐憫來形容了，一想當年那倆少年幹得荒唐到令人發笑的事情，就又覺得，有些惆悵。搖了搖頭，想起她五年之前，可還在聽那些女訓什麼來著呢。

言澤辰還沒說完，悠悠回憶道：「就這樣，我倆站在東街的小巷子里，當著乞丐，那一天，寒風颯颯，溫樺旭的那顆少年心，終於醒悟了，覺得自己這麼有點傻了，而我也終於解脫了。對了，順帶一提，那個書生是那一年的武狀元，別問我為什麼一個書生當了武狀元，我也不曉得他那是什麼鬼，鬼知道我他經歷了什麼。」

「可萬萬沒想到，溫樺旭他就是個坑啊！他不站街等地痞流氓調戲良家少女了，他自己去當那個地痞流氓去了，還拉著我！」

「按他的話說，『山不來就我，我便去就山』，於是，那一年，街頭上多了兩個調戲良家少女的紈絝子弟，之後，就有了那些口齒相傳的笑料，想我堂堂言家公子，因為溫樺旭那頭豬，被嘲笑了多少次！」

說到這裡，言澤辰有些咬牙切齒，復而又輕鬆道：「還好，又過了那麼一年，溫樺旭他那個什麼表哥還是表姐來著，又給了他一本書，於是溫樺旭也不調戲良家少女了，他開始專心裝溫柔了，他說，話本子上說，女主角就喜歡這種溫柔皇家公子。」

「唉。」言澤辰嘆了口氣，轉頭望向南韻，笑道：「小韻兒呢，有沒有做過什麼蠢事？」

「有啊，但是我不想告訴你。」南韻也回了一笑，眉眼間很是溫柔。她做過的最大的蠢事就是喜歡上霍明城罷了，將一顆少女的芳心全部奉獻給了霍明城，甘願為了他散盡家財，因為他，死母亡父，兒子被砍下頭顱，她血濺刑場，這就是，她做過的蠢事。

言澤辰摸了摸鼻子，漂亮的眼睛停駐在南韻身上，莞爾一笑，窩心道：「既然小韻兒不想說，那便不說了吧，今晚的月色和星星都很美，不知這位漂亮的南韻姑娘願不願意與我在屋檐上賞月呢？」

「好啊！」南韻正巧也還沒睡意，欣然同意。

言澤辰見她同意，挽上她的腰，一個公主抱，低聲道：「我要運輕功了，小韻兒，抓緊我。」

南韻的眼睛亮亮的，她從來都沒在屋頂上看過星星，也沒有人運輕功帶她上屋檐看星星，前世里，霍明城對她的好，似乎渺渺無幾，一點點回憶起來，才發現當時霍明城對她，不過是像對一個妻子履行職責。

言澤辰見她挽上自己的脖子，腳尖一點，運功上了屋檐，將她放在一旁，言澤辰牽著她的手，防止她掉下去，目中含情。

氣氛微妙起來，南韻昂起頭看向天空，滿頭繁星閃爍，那種銀河的美，那種震撼的美，那種萬千亮光點點，嵌在一張大大的黑幕上，皎潔的月光高高的掛在天邊，夜色，美極。

南韻看著月色，言澤辰看著她，兩人心中各自微不可聞的在心中嘆了口氣，南韻何嘗不知言澤辰的心意呢，可她不能接受。而言澤辰則感嘆著，究竟如何才能融化了南韻心中的冰冷。

這一夜，被說了很多黑料的溫樺旭睡的安詳，那個逗逼活潑的尉遲寒肆期待著明日的遊玩，獨獨南韻與言澤辰，各懷心思。

次日，南韻在打鳴聲兒中蘇醒，窗外的陽光很好，透著窗欞密密麻麻的在地上投下影子，浮塵被照的一清二楚，南韻在床上睜開了眸子。

昨夜，她似乎聞著身旁言澤辰身上的酒香，看著看著星星就睡著了。微皺了眉，南韻有些懊惱的扶額，掀了被子起身下床，昨日想來是言澤辰將她抱上了床。

唉，南韻給自己到了一杯隔夜茶，細細吞咽著，有些東西啊，想理也理不清了，她也不曉得昨日怎的就鬼使神差答應了言澤辰的請求。這還沒報仇呢，就惹上了一些控制不了的是非。

揉了揉額角，南韻理了理自己亂七八糟的頭髮，算了，管他呢，今天還要去應付那個外來皇子，走一步是一步吧，只要今世報了仇，什麼都好。

如此想著，南韻心情也平復了幾分，昨夜的她也有幾分失態，不過能聽到五阿哥的那些陳年窘事，也著實有趣。

她如此想著，芍兒推門進來，端了洗漱用具，看見她喝著隔夜茶，有些訝異，「咦，小姐，你起了？」

「嗯，現在時辰也不早了，怎麼沒早些叫醒我？」今日都已經日上三竿了，往日里她起得還是挺早的，大概是因為昨夜睡得遲了些，又做了噩夢，才導致如此。

「往日里小姐都是自然醒的，我那時來時，小姐還睡著，我又想了想今天沒什麼重要的事兒，夫人因著最近懷孕越發嗜睡也免了小姐的請安，所以就私自想讓小姐多睡一會兒。」芍兒恭敬的說著，又疑遲的問了句，「芍兒的自作主張，沒有誤了小姐什麼事吧？」

「沒有。」南韻搖搖頭，想來芍兒也是覺得她最近有些累了，所以才自作主張讓她多睡會兒。但是她其實誰得很不好，睡夢裡，她一次次夢見前世，夢見前世里祝瑤猖獗大笑，霍明城的冷眼旁觀，還有澈兒的哭聲。

每一次，她的心都痛得彷彿要被人掏掉，每一次，她都如此半夢半醒，她恨霍明城，也恨祝瑤，可是澈兒，她的澈兒，再也沒辦法回來了，她在夢裡無助，心痛，想將霍明城與祝瑤用那最狠毒的刑法生生折磨死，可每每醒來，她跳動著的心臟告訴著她，祝瑤與霍明城還活得好好的。

長吁一口氣，南韻任由芍兒伺候著自己洗漱，看著鏡中方才十五的自己，南韻笑了笑，前世里，她的臉總是淹沒在脂粉下，折磨了原本一張細滑白皙的臉。

今世，她看著梳妝台上的胭脂水粉，搖了搖頭，還是素顏好了，畫那麼多又有什麼用，前世她也沒靠這些讓霍明城喜歡上自己啊。

芍兒伺候完洗漱後，又問道：「今日小姐要外出，不如穿素色點的吧？小姐有見淡柔綠的長裙不錯，配小姐的膚色，看著人也清爽幾分。」

南韻點點頭，道：「隨你吧。」芍兒在衣飾方面比她了解的多，聽她的應該不差。

芍兒又伺候了南韻穿衣，涉及到梳妝的時候，南韻阻止了，道：「只是隨便跟新認的朋友吃頓飯，上了脂粉反而不太好吃飯，就這樣吧。」

芍兒聽話的點了點頭，給南韻挽了個簡單的少女髻，完成後又插上了幾支點翠簪子，清新脫俗，雅觀大方。

南韻對著鏡子照了照，滿意的點了點頭，誇讚道：「咱們芍兒的手藝可是越發好了，瞧瞧鏡中這人，我都看不出來是我了，真是漂亮極了。」

南韻那麼一說，芍兒被誇得臉一紅，喜滋滋的道：「小姐，哪有人自己誇自己漂亮的啊！」

「呵呵呵」南韻咯咯一笑，打趣道：「我這是在誇芍兒把我打扮的像個仙女似的。」

「好啦小姐，你雖然起的晚，但離中午還有一會兒，又沒吃早點，先吃點糕點墊一下吧，我早先吩咐過廚房了，有小姐最愛吃的桂花糕。」說著，芍兒就要去廚房拿，卻被南韻拉住了。

芍兒回頭望去，南韻卻搖了搖頭，道：「芍兒，我不太餓，我們去街上逛逛吧，去街上吃早點，再去首飾店買點新首飾，到了中午差人送回府便好了，然後我們直接去明月酒樓赴約，你覺得如何？」

她覺得比起在屋裡悶著，不如去外面看看，畢竟前世她做了皇後後，便再也沒了在街上玩的機會。

「好啊，小姐，我記得東市有家早點鋪子里的包子可好吃了。」芍兒有點驚訝，但是還是很贊同南韻的主意。

當即就去收拾了一下東西，帶上銀票，就和南韻踏上馬車出門了。

早晨的街上還有一絲涼意，與昨日下午見到的風景有些不同，一種蓬勃朝氣蔓延，南韻享受的閉上了眼，重生的每一刻，她一邊想著霍明城和祝瑤這兩個仇人，一邊享受活著的日子。

她不怕死，但是她怕在霍明城和祝瑤之前死，她攀關係，做好事，成為言澤辰的恩人，都是為了讓自己能夠自保的同時，還能對霍明城與祝瑤刀劍相向。

南韻眼底劃過一抹精光，又開始細細沉思著什麼了。

駕車的車夫驅使著高頭大馬，車輪滾過地面的聲音細小而不可忽略，過了一會兒，車夫勒了韁繩，停下了步伐。

芍兒搖搖閉著眼睛的南韻，喚道：「小姐，到了。」

南韻睜開眼，由著芍兒扶她下去。

剛一下車，南韻一抬頭，就看見了早點鋪子上有一人，頓時面色古怪了起來，這人一身白衣，白色發束，渾然像個奔喪的，左手持摺扇，右手正拿著包子在啃，還與一旁的老闆娘笑嘻嘻的說著什麼。

南韻嘴角一抽，她怎麼也沒想到，難得出來外面吃頓早點，居然也能遇見這個二貨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