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卿雲的話不似作假，他當真是將指骨放在喬寧寧面前，便抄袖而立，絲毫沒有插手的意思。

喬家人傻眼。

喬老太驚道：「開什麼玩笑？！你們不是凌霄宗來幫我們抓妖怪的嗎？你們怎麼可以縱容那女人殺人？！」

唐卿雲靠著牆垂眸：「喬老太，接受委託的是我徒弟，我不過是陪小孩子下來走走罷了。況且，我徒弟的委託也早就完成了。」

帶回了喬小公子，救回了所有被拐走的孩子，喬家的委託早就超額完成了。

喬寧寧盯著眼前白森森地指骨，終是伸出手，吃力地握住。

有了靈力來源，消散的怨氣捲土重來。這一次，怨氣比剛才更加磅礴，聲勢浩大卻已默然收起了殺氣。

怨氣逐漸從喬寧寧身上褪去，進而在她身後，凝結出了一個紅衣鬼影。

鬼影骨瘦嶙峋，青白的臉頰早已失去了她生前的美貌。漆黑的眼中，閃爍著不明的凶光。

親眼見到了齊氏，喬家人更是嚇得夠嗆，連滾帶爬地往後退去。

齊氏幹癟的手緊緊握住那指骨，眼中儘是仇恨。

「不、不要，不要過來！」

喬老太驚恐地盯著齊氏，早就忘記端什麼架子，渾身抖得厲害，襠下還浸出一片水漬。

此時的她，比當初的鄉野村婦還要不堪。

奈何齊氏根本聽不進，尖嘯著沖向殺死她的罪魁禍首，怨氣一絲一毫湧入喬老太的肺腑，一點一滴地攪碎她的五臟，再破體而出，撕成碎片。

喬家人被眼前血腥驚呆了，後知後覺才驚起一陣尖叫。

喬公子扶著喬老爺顫巍巍地站著，雙腿直打顫。李氏也緊緊擁著自己的兒子，瑟瑟發抖。

齊氏不再理睬那一地狼藉，看了眼李氏，終究向著喬公子走去。

喬老爺年紀大受不了刺激，兩眼一閉就暈了過去。

齊氏抬手擊飛那老頭子，一雙手緊緊掐住喬公子的脖子，尖利的指甲刺破他的皮膚。

喬公子兩眼翻白，卻固執地向她說道：「對不起。」

「是我……對不起你……」喬公子艱難地說著，「是我沒用沒考得功名，我不該遷怒你……」

齊氏身子微顫。

「是我負你，是喬家負你，也負了寧寧……你殺了我吧……但我、但我還是想告訴你……當初、我是真心的……」

他眼神渙散，意識彷彿穿梭了時空，回到那一個午後：「窈窕淑女，君子、君子……」

冰冷的血淚從眼眶溢出，滴在生人溫熱的臉頰。

齊氏指尖顫抖，終是忍不下心。

當年付出真心的，又何止他一人。

可這真心，終究抵不過金錢。

喬公子已經陷入了昏迷，齊氏默默起身，一步一頓地回到了喬寧寧身邊。

她青白的手輕輕撫著女兒的臉頰，血淚氤氳滿臉，卻不顯恐怖只透凄涼。

半晌，齊氏將指骨遞給了唐卿雲：「仙君，多謝你救了我的寧寧，以後……還望仙君替我給她尋個好人家，助她離開這個地獄。」

她笑著：「我希望她福祉。」

話音落下，她抬起臉來。

眼角噙著淚花，卻露出了生前最明媚動人的笑容。起身，緩緩向她的喬郎走去。

每一步，都恍若刀尖。

靈力潰散。

身形漸失。

終成泡影。

……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可惜淑女是我，君子卻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