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都知道是因為什麼事情。

不過一個小心翼翼的不提起一個字。

一個連丁點內容情景都不願意想起。

那是許時和司越心裡的一個結。

那片陰影似蔓草難除，如附骨之疽。

許時把司越送了回去，自己開出去一段距離後停下了，坐在駕駛座上好一會兒，才平復下腦子裡針扎一樣的疼痛，他的臉色發白，撥了個電話：「方叔叔……」

「小時？是又不舒服了嗎？」已經換上睡衣正打算休息的方醫生從床上下來，跟自己的妻子示意了一下，有點滄桑卻又充滿著歲月的厚重與平和的聲音響起，似乎能把人的情緒都帶入到他的平靜中去。

「嗯，頭有點疼。」許時靠在方向盤上，額頭上還有剛剛因為強忍著頭疼而冒出的冷汗，「我剛剛又想起以前的一些片段了。」

方醫生的妻子略有些擔心的給方醫生倒了杯茶，然後出了房間，輕輕帶上房門。

「小時，你現在在哪兒？」

「在車上。」

「好，那麼打開車燈，所有的燈，」方醫生的聲音和他這個人一樣，是不急不緩的帶著他自己的節奏，總能讓人覺得舒服和信賴，許時按他的話照做了，明亮的光線一下就充斥了他所在的空間，「嗯，今天晚上有星星嗎？」

「都很久沒見到星星了，最近的天氣讓我這個糟老頭都不想出門了。」方醫生收回看向窗外天空的視線，然後喝了一口茶。

許時聽到方醫生有點小抱怨的話，有點情不自禁地勾了下嘴裡，他抬起頭來，從敞篷跑車裡看出去，漆黑的夜幕下繁星密布，是和燈紅酒綠的都市截然不同的靜謐之美。

「有的，今天有很多星星。」

「漂亮嗎？」方醫生頓了頓，「起碼比我這糟老頭漂亮吧。」

許時笑起來：「方叔叔帥得很，這點阿姨比我有更多話語權。」

「歐呦，別說你阿姨了，她現在都嫌我是個糟老頭子了，這年紀大了，小肚腩都出來了。」方醫生穿著拖鞋走出了房間，來到陽台上，她的妻子正坐在搖晃的躺椅上，見他過來還比了個口型：「好了？」，方醫生點點頭。

「要不要跟你阿姨聊兩句，你好久沒來了，她都想你了。」

許時這會兒完全已經平復下來了，他靠著駕駛椅：「行啊，阿姨肯定又漂亮了。」

「這話她愛聽。」方醫生笑呵呵地把手機遞給妻子，然後坐在了她身邊，幫她挽了挽散亂的頭髮，妻子在聽到許時的聲音的時候就笑起來了，她一向注重保養，見到條皺紋就開始嘆氣，這會子都笑得魚尾紋都出來了，還高興呢。

方醫生伸手握住了妻子的手，兩枚對戒撞在一起，發出幾不可查的碰撞聲音。

許時很喜歡方叔叔和阿姨，他們都是很好的人，是堅定又不失溫柔、不計較得失卻又智慧的人，或許是心理醫生這個職業，又讓方醫生多了包容和信賴感。

許時很高興能認識他們。

跟阿姨和叔叔說了晚安後，許時抬頭繼續看著星空。

他已經不需要過多的疏導和治療了，只是偶爾，也會發生剛剛那樣的事。

許時重新點了火，想要離開司越所在的小區了，然後就聽到了司越嘶啞又低沉的聲音。

「許時，你不能這樣，總瞞著我。」司越從陰影出走出來，他的身上還掛著樹葉，頭髮因為劇烈奔跑而亂糟糟的，「我已經不是那個一陣風就能吹倒的小孩子了。」他撐手躍進許時的車裡。

「我當過兵，也殺過人，我長得比你還高了，許時。」司越抓住許時的肩膀，泛著紅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許時，「我現在是他們嘴裡的神經病、暴君、是你的家養惡犬。」

「他們都不敢惹我。」

「許時，我他媽長大了。」

許時像是突然被這個回答震到了似的，瞳孔微縮了一下，他的視線里是司越放大的臉，深邃的眉骨，挺拔的鼻樑，一寸寸彷彿刀削斧刻的利落輪廓，這是一個成年男人的臉，或許細節上跟小時候的還有著相似之處，可總體上卻是大相徑庭了。

許時垂了垂睫毛，復又抬起，他摸了摸司越眉毛上的那一道疤：「對不起，我知道了。」

司越湊過去，將他抱在了懷裡：「下次不舒服，你要告訴我。」

「好不好。」聲音又悶又低。

許時「嗯」了一聲：「好，我會的，司越。」

「有什麼事，你也要通知我。」

「好。」

「許時……」

「嗯？」

「……」我喜歡你。

司越的話語在喉嚨里哽住，最終還是沒說出口，他蹭了蹭許時的脖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