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入春的天氣依舊寒意凌人，回到小區樓下時，北風颳得正狠。

慕河進門時，屋內是黑的，看來易洲不在。今天是周五，估計是周末直接回家了。

他沒再多想，進房將漫畫用紙箱裝好，飛速就抱著跑下來，將紙箱交給正在樓道里凍得直發抖的米欣，揮揮手示意，「趕緊走趕緊走！」

米欣抱著紙箱：「你不送送我？」

「我為什麼要送你？」慕河反問，極為迷惑。

米欣長嘆口氣，騰出一隻手拍拍他的肩膀，「慕河，你這樣是找不到男朋友的！」

「我要你操心？」慕河冷笑，張口就駁，隨即將她推出樓道口，「你趕緊的吧，這會兒正好能趕上最近的一趟巴士！再晚就天黑了。」

等目送米欣走出小區，往巴士站的方向走去，慕河才轉身慢悠悠上樓，然後接到了老媽打來的電話，說是一家人已經出發去鄰市某歡樂世界去玩，要到周日才回家，同時在電話里聲情並茂，用拙劣的演技表達著不是他們不想帶他去，而是實在不想耽誤他的學習。

要不是慕莞在旁邊沒憋住，興奮到笑出了聲，沒準慕河還真能配合一下戲精父母演好這出難捨難分的戲碼。

總之來說，這通電話就是告訴慕河，周末不用回家了。

慕河表面裝委屈，心裡頭開心得很，正好易洲又不在，整個租房就是自己一個人的，還有什麼比這更爽的嗎？！

掛斷電話後，正好到門口。

慕河開門進屋，看著室內通明的燈光，愣了下，難道自己剛剛下樓沒關燈嗎？

沒關就沒關吧。

他不再多想，轉悠到廚房，打開雪櫃想找點吃的，雪櫃里被塞得挺滿，但水果零食少得很，連個蘋果都沒有。

沒勁兒。

他關上雪櫃門，又晃蕩著走出廚房，正要回房間時，眼神瞥見了客廳里凳子上擺著的水果盤。

上面擺了香蕉、蘋果和橘子。

「我說呢，怎麼一個水果都沒見，」慕河嘀咕著，直接走了過去，拿過橘子剝皮後一瓣瓣往嘴裡送，還挺甜。

平時易洲要畫畫，客廳的區域慕河基本不怎麼踏入。

這會兒易洲已經回家，慕河好奇地開始打量起來，不遠處就是易洲支著的畫架，每天都能看見這傢伙坐得筆直在畫畫，一坐就是好幾個小時，動都不動。

夠能坐的。

一個橘子吃完，慕河又拿起根香蕉，剛剝開皮，正好走到畫板面前。

只是這畫板上的素描畫，看著怎麼有點眼熟？

果盤、兩個橘子、一個蘋果，以及……兩根香蕉。

慕河看看畫板，看看對面的果盤，又看看自己手裡的香蕉。

正在這時，洗手間傳來馬桶抽水的聲音，門被打開，易洲走出來，跟手拿香蕉的慕河四目相對。

易洲站在客廳邊，看看對面的果盤，而後直盯著慕河手裡的香蕉，話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你手裡拿的是什麼？」

「香蕉，不認識？」慕河腦子裡剛剛意識到的那點不對勁被忽略過去，不甚在意地揚了下，指著對面的果盤，「你想吃自己拿唄，那兒還有，橘子也挺甜的。」

「……那他媽是老子的靜物！」易洲黑著臉，快步衝過去指著畫紙，怒目而視，「你.//他媽的是瞎了還是故意的？這上面擺著畫呢？看不見嗎？」

聽見他前一句話時，慕河理虧，本來是想道歉的，但聽見他後面一句話，登時脾氣跟著上來了，當著易洲的面大口咬下香蕉，挑釁：「我他媽就吃了你要怎麼著？你.//他媽自己畫到一半人沒在，誰知道這是你靜物？老子進屋時就沒人！」

「想找茬是嗎？」易洲逼上前，眉宇間儘是戾氣。

慕河將香蕉扔進了垃圾筒，「你/./他媽才是想找茬吧？」

記不得是誰先動得手，易洲的畫板被打得七零八落，對面僅剩的幾樣靜物已經被掃滾落在客廳角落，兩人從站立姿勢打到雙雙倒在地板上，最後以互相躺在地板上，用腿鎖住對方脖子的扭打姿勢僵持不下。

直到門口傳來敲門聲，有樓下的住戶不滿投訴：「你們這家在搞什麼？擾民了！大晚上的蹦蹦跳跳搞什麼東西？」

聞言，倆人相互垂眸對視一眼，咬牙三秒後，鬆開了對方。

這次長了教訓，臉上都沒有掛彩。

他們坐在地板上，氣喘吁吁地瞪著對方。

易洲扭動了下手腕關節，忽地扯了下嘴角：「這一個星期老子想揍你八百回了！」

「巧了，老子也是！」慕河手撐著地板睨他。

這一架將他們這一周相處時的憋屈都打了出來，此刻打完了，渾身倒是有著說不出的舒爽。

易洲率先躺在地板上，「慕河，你.//他媽還真挺能忍的。」

「彼此彼此，我他媽以為你堅持不了三天就會搬走的。」慕河跟著倒在地板上。

「巧了，我他媽以為你會搬走。」

「那這就很尷尬了。」

「可不是。」

倆人有一搭沒一搭的，居然就這麼聊上了。

過了好一會兒，易洲長吁口氣：「對不住，我今天在畫室被老師說了，心情不太好。」

大概是沒料到會從易洲嘴裡聽到道歉的話，慕河還愣了好一會兒，許久後才笑著回話：「沒事，本來也是我動你靜物在先，對不住。」

他們互相嗆話的時候很多，互相罵人的時候更多，但像現在這樣互相道歉的，還是首次。

雙方一時都有些靜默。

半晌，易洲重新開口說：「我爸媽帶著我弟去鄰市玩了，周末我還得住這兒。」

「……巧了，」慕河看向他，無奈道，「我爸媽也帶著我妹去鄰市玩了。」

「看來他們是一塊兒去的。」

「看來是的。」

兩位「留守少年」對視一眼，倏地笑出聲來。

最後慕河先站起來，向他伸手示好，「以後還要住一年呢，咱們怎麼舒服怎麼來，成嗎？」

「成！」易洲伸手握上去，借力站起來。

慕河環視客廳一圈，彎腰去將角落裡剩下的靜物拾起來，「我明天去重新給你買一些當靜物，這幾個今晚就吃了唄。」

「別，我不吃。」易洲伸手拒絕，低頭收拾地上的畫架。

慕河橘子皮都剝了，滿不在乎地靠在牆邊問：「怎麼，你還畫出感情來了不成？」

易洲擺正畫架，放上畫板，輕搖頭：「不至於。」

「那是為什麼？」

「因為，」易洲頓下，看著他一本正經地回答，「吃靜物考不上大學。」

慕河吃的橘肉正往下咽，聞言卡在喉嚨，吐也不是咽也不是的。

他懷疑易洲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