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市的春天來了。

暖風拂過，吹開一片綠意，花瓣紛紛飄落，傍晚十分，夕光將影子拉的老長。

殘陽如血，映開半邊天光，遠處草坪有孩童嬉戲，隱有笑語傳來，聲聲入耳。

男人坐在窗前，微微蹙眉，抬手遮住照進來的光。

他有八分之一的西方血統，輪廓深邃，線條硬朗，宛若上好刀工費盡心血，精雕而成，如果湊近了細看，還能瞧出瞳孔有一點泛棕。

「你怎麼開著窗戶？」

南槿推門而入的時候，微微愣了一下，「雖然現在是春天了，但晚上的風還是有些涼，你小心感冒。」

男人回頭，神色依稀染著疲倦，臉孔蒼白精緻，「一天躺著也累，看看風景，你別草木皆兵。」

他身下是高級定製輪椅，整個人瘦削而蒼白，南槿給他倒了一杯熱水，遞過去，目光瞟過他輪廓分明的腕骨，不由得長長嘆了口氣。

「阿深，我聽說了一個消息，你……我要是說了，你可別激動。」

南槿不自在的低頭擺弄了一下胸前掛著的聽診器，旋即想起什麼，去關了窗戶。

「嗯？」

男人神色倦懶，略挑了挑眉，能看出來興趣缺缺，但也沒制止南槿。

畢竟倚著自己這個發小心裡藏不住事的性格，你如果不聽，他能憋出毛病來。

修長的手指環過玻璃杯，裊裊熱氣自金邊杯沿氤氳而出，浮開在空氣中，手背隱約落下暖意，裴深垂著眼看了一會兒，這才抬起，目光望向南槿。

南槿咬了咬唇，皺著眉猶豫了好長一會兒，才一字一頓的開口：「我聽說，沈風嶼回國了。」

裴深神色一僵，「嗯？」

手忽而失了力氣，玻璃杯歪在大腿上，裡頭的熱水慢慢泅濕衣服，旋即骨碌碌滾下來，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沈風嶼？」

這三個字從唇齒間翻攪而出，便彷彿用盡了全身力氣。

他曾經拿命救沈風嶼出來，可他在手術室搶救的時候，沈風嶼卻一走了之，遠赴他鄉。

據說還是跟……初戀穆昊一起走的。

三年不長不短，足以讓曾經一切熱烈的情緒都平靜下來，滾燙的血液也重回溫涼，其實——沒再有什麼關係了。

男人忽而劇烈的咳起來，咳到肩背抖動，略略俯身，捂著胸口，咳的上氣不接下氣。

南槿臉色一變，上前替他叩背，旋即迅速轉身，從抽屜里取出來止喘噴霧。

果不其然，裴深咳著咳著，就喘了起來。

「你別激動，我就告訴你……我告訴你不是為了讓你這樣的！」

裴深有哮喘，雖然不怎麼嚴重，但是每到春季總是容易犯，南槿手法專業，反應又迅速，給這人噴了止喘噴霧，他才平復下來。

只是臉色仍舊難看的厲害。

「褲子濕了，」南槿要抱他去床上，「我幫你換……」

「不必！」

男人打開他的手，低喘著開口：「我自己……咳……可以。」

南槿遲疑了一下。

「你出去，」裴深抬眼看他，語氣不容置疑：「順便……把裴玖給我叫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