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淡黃色的光柱一飛而上，於湛藍夜空中綻開一朵怒放的繡球花，又溫柔隱在夜色里，轟轟烈烈地來，又悄無聲息地消失，短短一瞬間，卻美得讓人心動。

絢麗的色彩明明滅滅，映在漆黑的眼眸里，如同夏夜深林中飛舞的七彩螢火蟲。

耳邊有綁著頭巾的小販在叫賣，也有河邊的廣播在播放清涼的歌曲，雖然他們都聽不懂，但在這種氛圍里，吹著微涼的夜風，靠著邵群靜靜欣賞煙花的這個時刻，腰上堅實有力的手臂，身後寬厚火熱的胸膛，他跟邵群十指交握，甜蜜的感覺從掌心傳到了胸口，兩人注視著遠空，嘴邊都不自覺沁出微笑。

時間彷彿在他們身上凝滯了。

煙火不斷地變換著各種形狀，各種組合，可愛的，平緩的，氣勢磅礴的，或高或低，或明或暗，彷彿在講述一個璀璨的故事，一個沒有言語，只有色彩，但所有人都能聽得懂的故事，只是每個人聽見的，看見的都是不一樣的。

「邵群。」李程秀握緊了邵群的手，沒有回頭，輕聲說，「我真的覺得很福祉。」

「是啊，我也覺得。」

邵群收緊了手臂，環緊了懷裡依舊沒多少肉的身體，把下巴壓在李程秀肩上，望著天空接連炸開的金色光線，看上去比李程秀還要認真。身邊不是三五成群的一家人帶著野餐布一起來，就是兩兩成對的情侶，這環境讓邵群覺得很愜意，他跟李程秀就是這樣的，他們是夫妻是家人。

更重要的是，他覺得他看的不僅僅是煙花，他覺得天空里那些絢麗耀目的光點就是李程秀，他也覺得自己這想法有點兒奇怪，但他就是這麼覺得。

溫柔，耀眼，又脆弱。

錯過了就再也沒有了。

2

旁邊賣章魚燒的小攤邊還立著一期一會的白帆，在暖黃色的燈光下招展著。他們兩人都沒有說什麼話，心照不宣地依偎著，偶爾李程秀換個姿勢動動，邵群就跟著側臉在他臉上蹭兩下，鼻尖順帶在耳根上磨蹭著，就這麼安安靜靜膩膩歪歪地坐著。

煙火真的很神奇，跟喜歡的人一起看過之後會強烈地生出一種想要跟他地老天荒的念頭，雖然他本來就是這麼想的，但他還從來沒因為只是想到這件事就心臟狂跳，就好像這是一件必然的事。

「秀秀，蘋果再給我咬一口。」邵群忽然在他耳邊道。

「嗯？」李程秀正看得入神，回過頭來，「你不是不愛吃麼？」

邵群抓著他的手咬了一大口蘋果，確實甜不拉幾的，他伸手捏住李程秀的下巴，唇強勢地吻了下去。

「唔……」李程秀嚇了一跳，耳邊又是一聲炸響，幾乎被口裡那塊蘋果給嗆到，想推他又怕動靜鬧太大，他現在人還在邵群腿上，臉上一陣火熱的害臊。

「秀秀，秀秀，程秀……我寶貝媳婦兒……」邵群用力吻著他，含糊地不斷地叫著他的名字，舌頭翻攪著李程秀軟滑口腔里的蘋果塊，糖漿全化開了，在交纏的唇舌間甜得不可思議，躥到心口，連感官都要麻痹了。

3

這麼大庭廣眾的，李程秀連耳根都紅透了，眼眶因為羞恥和害怕有些泛濕，他抽空瞄了一眼四周，發現並沒有什麼人在看他們，才稍微放下了心，一雙濕漉漉的，有些泛紅的眼轉看著近在咫尺的邵群，眼眸赤熱又明亮，四道視線相撞，兩個人都心口一滯，如水火交融，心潮沸騰，更是難捨難分。

李程秀覺得屁股下邊兒什麼東西頂著他了，窘迫地看著他：「邵、邵群……」

邵群忙把人鬆開，別開頭深呼了一大口氣，他就是覺得這個氣氛真的太好，想親親他，留個紀念什麼的，也沒料到就親一下就這樣了。他轉過來視線又正好落在李程秀沾滿了糖漿的水潤雙唇上，覺得下腹部一片燥熱，沒忍住罵了一聲，難耐地抓了把頭髮，「咱們什麼時候回酒店？」

「這還早呢，才八點鐘。」李程秀要從他身上坐開，邵群一把摁住了他的腰，小瞪著他，「你起來是要我難堪給人看是不是？」　

李程秀沒忍住笑了出來，嘴裡小半塊蘋果嚼了兩下咽了下去，四周都在看煙火，橙黃的光照亮了邵群無可挑剔的面龐和漆黑的，剋制又溫柔的瞳眸，他也沒有忍住，伸手摸了摸邵群的側臉，抬起下巴輕輕吻了上去，柔軟的舌尖把邵群嘴邊沾上的糖漿也給舔走了。

邵群的唇瓣也是柔軟的，很有彈性，他小小啄了一下，適時身後綻開漫天粉色櫻花雨，噼啪炸響，好像心動的聲音，天空，草坡，連河水都被籠罩在這片粉色的世界裡，四周都是令人情不自禁的氣息。

他們身邊所有的情侶都在接吻，從李程秀的角度，他正好可以看見邵群黑曜石一般的眼裡，盛放著他背後的漫天櫻花，以及櫻花下的自己。

於是這一個吻直到這場煙花的最後一個小高||潮才結束。

4

身邊又再次喧鬧起來，李程秀親完就有點不好意思了，低著腦袋，靦腆地舔了舔上唇，扭過頭去繼續看煙花，露出一截在夜色和火光下越發明亮誘人的脖頸，線條柔順，蔓延深入到純白絲滑的衣領里。

「啊！」李程秀驚叫一聲，一手摸著自己的脖子，扭頭佯怒瞪著他。

「咬你怎麼了。」邵群哼了一聲兒摟緊了他，又笑著說，「你有沒有覺得今晚上有什麼不一樣了？」

李程秀一開始沒有想，但是邵群提了，他才發覺確實是有點兒。

在家的日子久了，有孩子，有朋友親人，他習慣了在北京跟邵群和正正組成一個三口之家的生活，但是今天晚上……

邵群發現他眼裡又有那麼點兒水汽，忙問：「怎麼了？」

「邵群……邵群……」李程秀的聲音有點兒啞，邵群一聽就慌了，把人抱在懷裡，「到底怎麼了？」

李程秀抱緊了他的脖子，只是說：「我真的很高興。」

他好像想起了以前跟邵群在一塊兒談戀愛的感覺，比那個時候要更加平靜，理智，心動卻絲毫不減，他沒辦法抵擋邵群對他的好，尤其是溫柔與照顧，或許邵群就是他的一個劫。

此時此刻他無比感謝以前的自己沒有放棄。

5

煙火大會半個小時就結束了，李程秀站起來後看著邵群，精神很好，「你還站得起來麼？」

邵群脾氣很好地笑瞥了他一眼，「小看我。」

他的腿給李程秀坐了半個小時，怎麼也有點兒僵了，起來後拍了拍後背沾著的泥土，李程秀有點兒心疼地說：「髒了。」

「回去讓人洗就是了，走了。」邵群左手一抬攬住了李程秀的肩膀往外走，又看了眼他手裡捏著的糖蘋果。

李程秀以為他又在想些有的沒的，左手往後一藏，若無其事地繼續逛。

「秀秀。」

「怎麼了？」

「不怎麼，覺著這麼叫你心裡高興，好像越叫你越小了。」

李程秀哭笑不得，「你在胡說八道什麼？」

「那你說說，你是喜歡我叫你程秀，秀秀，媳婦兒，寶貝兒裡邊兒哪一個？」邵群的視線在他臉上流連，一邊欣賞李程秀的表情，發現他好像真的不顯歲數，怎麼看都是比他小個七八歲的樣子，穿著這身，就更顯小了。

李程秀不知道什麼時候手裡的糖蘋果就不見了，對著手心裡望了一會兒，傻傻眨巴眼，才去看邵群，果然在他手裡，「你不是不吃麼？」

「這玩意兒你真不覺得太甜？」

「不覺得，怎麼了？」

「那剛喂你那口肯定特甜吧？都自己撲上來咬了。」說完自己又咬了一大口。

「你、你別說了。」李程秀被他說的不太行了，要快步往前走，被人一把抓住了手，他們正好停在一個撈金魚的小攤前邊兒。

「想不想玩兒？」邵群朝旁邊兒抬了抬下巴，臨時搭起來的簡易水池裡一條條橙紅色的小金魚活潑地竄來竄去。

李程秀看了一圈兒圍在那兒的小孩子，有點不好意思，「算了吧，你不是要回去麼？」

「急什麼，還早著。」邵群不由分說拉著他坐下，跟老闆比劃了半天臨時學來的幾句日語，最後還是靠手機軟體，老闆看了眼他們身上的衣服，笑著給了他們十個紙網。

這種遊戲靠的是技巧，他們剛才在旁邊兒看了兩眼人家玩兒就覺得是人家技術不行，等到了自己才知道，不管動作放得再慢再輕，那些死胖魚就是上不來。

邵群一個人浪費了三十多個紙網之後就不玩兒了，李程秀也沒比他好到哪裡去，一條魚沒有撈到還憋得滿頭是汗，背後的浴衣都有點兒濕了。

「看來今天運氣不行。」

「嗯。」李程秀也苦笑了一下，「咱們回去吧。」

他們才走兩步，背後一聲渾厚的男人聲音，說的什麼他們也不知道，是剛才那個撈金魚老闆，拎著一個透明薄膜似的袋子追了出來，裡邊兒裝著一大一小兩隻小金魚，示意李程秀接過。

李程秀擺了擺手，老闆已經把金魚給放在了他手上，他為難地看了一眼邵群。

「拿著吧。」邵群要從口袋裡掏錢，那老闆已經沒人影了。

「這樣會不會不太好？」

「他之前也送了那幾個小孩兒，沒事兒，你喜歡就拿著。」

「那回酒店就要一個大碗把它們養起來。」李程秀舉著那個水袋子對著眼睛看，折射下魚的影子也被放大，邵群看他在那兒跟兩條魚大眼瞪小眼的，心不由得軟成一片，走到他左邊兒攥住他的手，提醒他，「看著點兒路。」

6

回去的路上他們還是買了點兒吃的東西，怕晚上餓，那個蘋果已經在路上被他們一人一口給吃了。

李程秀回去就找人把那兩條金魚給裝了起來，邵群去洗了個澡，李程秀就在屋裡跟正正視頻，正正還在那邊抱怨不帶他去，要他們回來買很多玩具。

邵群擦著頭出來，走到李程秀旁邊兒壓著膝蓋坐下，身上一股淡淡的清新味道，「行了，別老慣著他，你去洗吧。」

李程秀嗯了一聲兒剛站起來，正正就在那邊甩著小胳膊大叫：「爹地你別總是慣著爸爸，我不要掛電話。」

「這幾點了，睡覺去。」邵群沒好氣，在李程秀要阻止之前直接掛了電話。

李程秀皺著眉，「你這是幹什麼，正正他想我們了而已。」

邵群長手一伸直接摸到了李程秀大腿上，在內側捏了一把，抬頭，眯著的雙眸里一片精光，「我也想你了，你想想待會兒怎麼哄我吧。」

那個『想』字咬音很重，聽得李程秀頭皮發麻，幹咽了一下。

李程秀在浴室里搓著身體，晃過洗漱台的鏡子前邊兒時停了一下，正好看見自己脖子上一個紅紅的牙印，李程秀用手摸了摸，盯著鏡子里的自己，沒忍住嘴角彎了一下，覺得脖子上這個和糖蘋果上那個有點像。

都一樣可愛。

他忽然有點兒迫不及待地想出去了，白茶沐浴露的味道他剛才才聞過，恬淡中的清香，是跟邵群身上一樣的味道，於是這個澡他洗得也有些心猿意馬。

浴室門忽然被人敲了兩下，「老婆你好了沒？」

「哦，哦，馬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