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出的惡魔
小說: 二十億歲男友 作者:江暗 字數:1927 更新時間:2019-04-26 22:51:50
從三年前案件審理之初, 應遇初就開始自虐,母親變成竭嘶底里的瘋子,看見應遇初時還保留幾分疼愛,到後來發現他時常自虐後,開始咒罵他辱罵他,見應遇初不為所動,裝得更像一個瘋子了,又自嘲又譏諷。
應遇初知道,她是裝的。
整個莊園烏煙瘴氣,迪恩斯管家和幾個幫傭都相繼走了。
兩個月後,應家來人,把他們接到了中國,那個更大更深邃的山莊。
應望峰看著應遇初,說了一句:應家的子孫總要認祖歸宗的,至於應長仁的死,他保持了沉默。
他多了很多侄子侄女,兄弟姐妹,叔叔伯伯,不過對他來說只是一群陌生人。
母親也不用裝瘋了,她甚至精心裝扮自己的新房子,只是變得異常安靜,那或許是另一種瘋狂的表現。
應遇初的自虐傾向越來越嚴重了,他的身體癒合速度越來越快。
應望峰沒有因為他的眼睛而放棄對他的培養,更不會因此而對他放鬆要求。
這位老人的目光總是獨到深邃,他看穿了每一個應家子弟今後的位置——在社會上的,以及在這個大家族中的。
他塑造的不是個人,而是長盛不衰的整體。
三年後,也就是1988年,遇字輩第八個孩子出生,李河清來到了應家莊,驚動了應遇初的母親,她遠遠的認出了將軍身後的少年軍人。
江繼山成為了國家軍校最年輕的學生,這讓她又開始竭嘶底里的發瘋。
應遇初聽見這個塵封三年的名字時,正摸著盲文,他的手一頓,正好摸到了一個字——光。
「那個惡魔,出現了!那個惡魔,他害慘了我們家,他把……他把……」她按著應遇初的肩膀,強迫他正對著自己,咬牙說著什麼,應遇初沒聽清楚,從他聽見那個名字,腦子裡一片空白,像被雷擊中了。
「他害了你爸爸,害了我……那個惡魔!他遲早要不得好死,遲早要對主懺悔,遲早要死在主的面前!」
「你聽到了嗎?阿初,那個惡魔回來殺我們了!」她使勁搖晃著兒子。
應遇初終於反駁:「不,他不會那麼做的……」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說什麼,這是大腦無意識的否定,是他心裡不願意相信母親的話。
母親眯起漂亮的眼睛,冷冷盯著他:「你不是我兒子……你怎麼會是我兒子?呵呵……你只是個喜歡被虐待的瘋子!」她尖叫著抓起一個瓷杯,砸在他頭上。
應遇初推開她,跑了出去,他的額頭在風中癒合,一點痕跡也沒有。
他在黑夜中躲進了花園,打破了那裡一個小盆栽,用碎瓷片割自己。
他的耳朵比眼睛還有用,他聽見有人走近,軍靴踩在鬆軟的泥土上,聽見花朵枝葉輕輕拂過他臂膀,聽見他怔在那裡,有複雜的表情,那種輕微的聲響愉悅人心。
可是,應遇初一點也不愉悅,他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混混沌沌。
直到江繼山抓住了他的手腕,好像被燙到了一樣,他縮回來,瓷片劃到了江繼山的手背。
第二天,母親自殺。他在江繼山懷裡哭的暈過去,半夢半醒中時常能覺得江繼山抱著他,安慰他,就像在森林裡,他每一次害怕的時候。
可現在,他心裡唯一的光明卻親口告訴他,他殺了自己的父親。
葬禮在第七天下午,地點在市內的一座陵園,程式走完,沒有人哭。
應長仁因為早年被逐出家門,娶妻生子都在美國,因此這對母子對很多應家人來說,認同感和融入感都不算太厚。
應遇初穿著幹凈的白色西裝,微卷的發讓他看起來更像一個王子,他的表情淡漠,該流的淚,早流光了。
江繼山沒有出席,他可不想看見詐屍的現象——那個女人恐怕死了也還狠狠的瞪著自己。
他坐在天空的庭院里,抬頭看見白雲飛過,像野草,一棵棵堅實的樹木,有兩片雲朵就幻化成在原野中的那兩個奔跑的小孩,一高一矮。
「我能問你在想什麼?」
江繼山看見應川浩正朝他走過來,手上抱著籃球,六歲的孩子眼中卻充滿睿智。
「你四叔。」
應川浩瞪大眼:「你們原先認識?」
「我們是朋友。」
他坐在江繼山旁邊的木梯上:「我以為四叔孤僻的沒有一個朋友。」
江繼山道:「他不是孤僻,只是不屑於跟別人說話。」
應川浩驚訝的看著他:「那有區別嗎?」
「……」
他擺弄著那顆籃球:「你會打球嗎?」
「……不會。」
葬禮過後,應遇初隨那個青年人一起回來,他叫應長傑,是長字輩最年輕的一個,那天就是他第一個到達現場,庄內的事務大多經由他的手。三夫人的葬禮也是他安排的。
他看見夜燈下,應川浩居然在教江繼山打球,難得的笑了。
應遇初聽見他的笑,道:「你笑什麼?」
「你的老朋友不會打球。」
「他不是。」
應長傑立即接道:「不是什麼?」
「他不是我朋友。」
「唔……」應長傑做出遺憾的喟嘆,又道:「沒關係,川浩會跟他做朋友的,他一定是最傑出的軍人,應家以後會需要他。」
應遇初面無表情:「他是傑出的惡魔。」
應長傑若有所思。
江繼山停了下來,籃球在地上孤單的彈跳。
應川浩奇怪的看著他:「你怎麼了?」
「很難受。」江繼山說話利落直白。
「川浩,來我房裡打遊戲。」應長傑高聲喊他。
「不,我沒空。」他正準備安慰一下這位新朋友。
「十七老爺的話都不聽了?」
應長傑大了他兩輩,這輩分壓下來,應川浩乖乖走人。
江繼山獨自坐在黑夜之神的庭院里,星空在扭曲中再次壓迫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