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忽略了很久的曲默，靠在老樹下，看著這神轉折的一幕，心中嗤笑一聲。

他這青梅一如既往的蠢，讓人十分好奇，她到底是吃什麼長大的，那同在天師盟長大的黎鈺，就不像夏曦這樣笨。

雖然搞不清楚夏曦嘴中說的前世，但是曲默還是記得清楚來這裡的目地。

「小曦，冥幣的事情，你還沒有說。」

曲默突然出聲，夏曦這才想起來自己來這裡的另一個目地。

不過……前世今生的矛盾都已經解決了，那麼冥幣的事情，也就不大不小了。

夏曦忽而嬌羞：「鶴流丹，下聘是認真的嗎？」

那二十一萬冥幣，還有那一紙聘書，聘阿螢為妻，這若是認真的，那夏曦的春天就來了啊！

鶴流丹怔了怔：「冥幣締結的因果，從來不是說笑的。」

她，就是他的妻。

永生永世，都不改變。

「下嫁為冥妻嗎？」夏曦心跳如擂。

「阿螢你……你不願意？」鶴流丹赤紅的眸子聚集了風暴。

「沒有啊。」夏曦簡直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她結結巴巴的說：「可……可是我是……是天師啊，這個……這個不合適吧……」

其實夏曦在心裡說的是，去他媽的天師，去他媽的不合適，棺中美人兒向她表白而且早就下聘要娶她了，誰阻止她，她就砍了誰。

誰說鬼和天師不能在一起的？她今天就要開這個先河！

「不合適？」鶴流丹莫名的笑了，他舔了舔唇，笑容陰惻惻：「若是膽敢有不長眼的反對，神來弒神，佛來屠佛。」

誰都不能阻止他娶阿螢回家。

許是鶴流丹的話殺氣太重，夏曦抖了抖，她看著鶴流丹赤紅的眸子，問了個之前沒問的話：「你的眼睛，怎麼了？」

「眼睛？」鶴流丹眨了眨眼睛，他不在意的說：「變紅了而已，不礙事。」

夏曦想罵人，她當然知道變紅了，她問的是為什麼變紅了！

接受到夏曦的死亡注視，鶴流丹後知後覺的明白，自己答錯話了，他老老實實的回答說：「鬼身回歸，有些排斥而已。」

夏曦腦袋冒出了三個問號：「？？？」

鬼身回歸、有些排斥是什麼東西？簡簡單單一句話，她卻是茫然了。

「三魂七魄融合不穩定，身體出現問題了。」雲昭在旁邊放冷箭。

「啊？怎麼回事？嚴重嗎？」夏曦頓時繞著鶴流丹上下其手，也不知道是在佔便宜還是在擔憂他。

「無礙，小事。」安撫夏曦，鶴流丹給了雲昭一個警告的眼神。

雲昭笑笑不說話了，她轉身對上了漫不經心的曲默。

曲默下意識避開了雲昭的視線，也不知道為什麼，他看見她就不舒服，可能因為她是鬼，而自己有招鬼的體質吧。

雲昭幽幽的嘆了口氣，她走向舊井，身上鎖鏈響聲清脆。

那背影看著有幾分落寞。

曲默視而不見，無動於衷。她對他而言，只是一個能取他命的、陌生的鬼而已。

再無其他。

鶴流丹看在眼裡，卻沒有說什麼，那是雲昭和曲默的事情，她不開口，他不方便插手。

於是某個大佬，抱著自己不再鬧騰的小嬌妻，神色自若，心情美滿。

阿螢終於乖乖聽話，一心一意都在他身上了。

然而總有煞風景的。夏曦在鶴流丹懷裡睡著了，細微的呼吸聲，聽得鶴流丹心中像是被螞蟻爬過，癢癢的。

奈何身上陰氣四溢，夏曦哪怕睡著了，也凍得小臉蒼白，嘴唇隱隱發紫。

鶴流丹：「……」

最終他放棄掙扎，讓曲默抱著夏曦上車了，當然，曲默被那兇狠的目光盯得冷汗涔涔。

鶴流丹心想，不把身體問題解決了，看來他是不能再和阿螢親密接觸了。

夢：

蘇遲覺得，這上天和她開了個玩笑。

她不是蘇家人，她不是阿爹阿娘的親生血脈。

蘇母在生產時身體虛弱暈了過去，她產下的是死胎。蘇父為了不讓蘇母傷心難過，就從別處抱了個無父無母的孩子頂替。

這件事情除了他之外，只有接生婆和兩個丫鬟知道。這三個人，自然是被嚴厲警告過不能泄密。

難怪她毫無陣法天賦，難怪她召不來阿娘的魂靈，這都是因為，她是撿來的，她沒有蘇家的陣法天賦，不是阿爹阿娘的親生骨肉。

她之所以被趕出去，也是因為她不是蘇家人，不配待在蘇家。不然一個沒有陣法天賦的家主之女，也不至於被趕出家門。蘇家要臉，這麼一個人還是養得起的。

只可惜，她不是蘇家人，是蘇家的恥辱，自然應該被掃地出門。

「我對不起阿娘。」

蘇遲捂著臉，眼淚從指縫溢了出來。

阿娘不止一次跟她說過，鬼道傷身，要適可而止，但是她從來不聽。

其實她心裡還憋著一股氣。被蘇家趕出來的那天，周圍人嘲諷的神情深深刺痛了她，她發誓要將他們踩在腳下。

她同時也還渴望著得到蘇家的認可。再怎麼說她都是阿爹的孩子，身為家主之女她不能給阿爹丟臉。

但是蘇家與鬼對立，她研究的鬼道，在蘇家看來，是離經叛道，不走正路。

那天她在實驗新的鬼道之術，眾鬼降臨時出了意外，鬼物失控，原本她應該被反噬致死的，但是阿娘突然闖了進來，用自己換了她一命。

那血，紅的刺眼。

因此，阿娘的死是因為她，召不來阿娘的魂靈也是因為她。如果沒有她，阿娘應該還好生生的在蘇家，當著太上主母。

蘇遲沒臉再回嶺南山，也不願意再和鶴流丹待在一起。

她找了阿娘的魂靈七七十九天，鶴流丹就撂下京都的事情陪了她七七四十九天，這份情，她承不起，也不配受著。

鶴流丹一直在找她，她當然知道，但是卻不願意現身。

她何德何能讓鶴流丹這樣對她。

蘇遲知道自己是什麼情況，她鑽研鬼道，有傷天和，壽命虧損嚴重。這樣一個早亡之相的人，合該自己一個人活著，無父無母，無友無愛。

那樣子，才不會傷害周圍人。

可是，她死了，都不會有人知道，也不會有人傷心，想想還是，有點難過。

而到時候，鶴流丹會娶妻生子，會兒孫滿堂，他的名字會刻在功德碑上，受後人景仰，還會忘了她，和她再無瓜葛。

想到這些，為什麼就這麼失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