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倚樓見他反應這麼大，連聲音都帶上了哭腔，怔了一會兒，對前面開車的吳思道：

「找地方停車。」

吳思會意：「是。」

很快，車子在某個地下停車場停了下來，吳思自覺地開門下車。

停車場里有些昏暗，比馬路上更是安靜許多，車廂里只聽到葉嘉陵輕輕的吸鼻子的聲音。

江倚樓從車載紙巾盒裡抽了一堆的紙巾遞過去，從小到大沒哄過人的他甚至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你別哭啊！你一哭我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而且怎麼感覺那麼像山大王逼婚良家婦女呢？

他想了想，把語氣放溫柔了至少十個度，說：「嘉陵，你拒絕我，總該讓我死得明白吧？我這麼誠心地想跟你結婚，你卻拒絕我，我也很傷心啊，你不跟我說明白，那我以後都有心理陰影了，我就這輩子都結不了婚了……」

葉嘉陵拿著紙巾把眼淚擦了，聽到他這麼說，便忙轉身過來看他，江倚樓臉上立刻做出傷心的模樣：

「啊，我好傷心，我這麼好一個高富帥，被人拒絕了……」

葉嘉陵見狀急了，反過來安慰他：「你別難過呀！不是我拒絕你，是我配不上你！我媽媽是小三，是我爸爸的情婦，我是私生子，我姐姐他們說了，我配不上你，我要是嫁給你，他們就會把我是私生子的事告訴我的同學們，他們還會以為是我勾引你，要不然你怎麼會喜歡我呢？」

他本來不敢說，可為了安慰江倚樓，卻是竹筒倒豆子一股兒腦全說了。

這下江倚樓還有什麼不明白的——呵，原來是葉家那幾個丑東西在作怪。

還真應了那句話，醜人多作怪！

他伸手握住葉嘉陵的小手，說：「你別聽他們胡說，私生子怎麼了，你又不能選擇你的出身，他們沒比你高貴到哪裡去，等你嫁給我，多的是人要巴結你，誰敢說你是私生子，我讓他哭著求著來跟你認錯！」

他說得認真，語氣又極溫柔體貼的，好像在跟一隻受了驚嚇的小貓咪講話：

「你別怕，一切有我，你嫁給我，我就是你老公，我什麼困難都可以替你解決，什麼仇都可以替你報，等下我送你回家，你哥哥姐姐敢鬧什麼幺蛾子，我就讓他們後悔來到這個世界上！」

葉嘉陵一邊懵懂地聽著，一邊驚訝地看著他：「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江倚樓還以為他在問自己可以幫他的事，正驕傲地想補充幾句，卻聽他又問：

「他們真的不比我高貴嗎？」

江倚樓一怔，見他那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淚珠，眼睛卻迸發出光亮，像一束堅定的急光，緊緊地盯著自己——

心尖忽地疼了一下。

他忽然明白，對於葉嘉陵來說，錢財風光都不重要，他最在意的，是他自己私生子的身份。

也許，葉家人從小到大都對他灌輸「私生子可恥」的觀念，把他洗腦成了一個執著於自己私生子身份一直放不下的人。

這個小小的人，從小到大都背著這山一樣重的枷鎖，一定過得很苦吧。

江倚樓想起了自己小時候收養的那隻流浪貓，那隻貓小小的，白白的，還是只異瞳，別提多可愛了，可是也許是他們家本來就有兩隻貓了，那兩隻貓又很霸道，所以那隻貓作為後來的「客人」，一直活得小心翼翼，吃貓糧都是等另外兩隻吃完了再吃，而且也從不會撒嬌撒野，永遠都自己安安靜靜地躺在角落裡，自己給自己舔毛。

他那時還很小，而且每天都有很多東西要學，也沒有時間和精力去關心那隻貓，後來，那隻貓跌進了他們家後邊花園的小湖裡，再也沒有醒過來。

他到現在都還記得那隻貓的名字，叫皮皮，其實它一點也不皮的，可惜連名字它都沒有選擇的權利。

想到這裡，他伸手把葉嘉陵的手握得緊一點，彷彿那樣就可以給他勇氣和力量，跟他說：

「嘉陵，你比他們善良，善良的人比任何人都高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