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這一次，白蘇不可能再心甘情願的為夏孕育生命。即使白蘇多麼愚蠢，這一次算是吃一塹，下一次必然長一智。所以，除了這個孩子，不可能再有第二個了。這一次，對於夏，對於奧格家的延續都至關重要。

凱恩意識到這一點後，只覺得手腳發涼，為夏的殘忍和無情而不禁打顫。在他以為夏悔恨後，卻見識了他真正的無情。

如果說當初拋棄白蘇是情勢所逼，那麼現在企圖奪走白蘇的孩子，作為家族的傳人這件事，簡直就可以說是泯滅人性了。

「這個孩子對我，對奧格家來說，至關重要。我已經沒有更多的時間去等待了。」

夏的語氣低沉，似乎壓抑了極大的痛苦。

「您的話，是什麼意思？」

凱恩有一種極端不好的預感，而夏也很快的證實了這種預感。

「我的眼睛，哥哥送給我的眼睛，已經到了使用的期限。」

凱恩被震駭得踉蹌著後退了一大步。他難以置信的搖著頭，甚至可以說是不肯接受從夏口中所說出的事實。

「這來之不易的光明，是哥哥借給我的，現在全知全能的創世神要將它們收回去了。全知全能的創世神朱庇特已經放棄了我，我的眼睛不可能再有希望。」

「您現在使用的眼睛，是和您有血脈之親親兄弟給您的，不可能有任何問題！」

凱恩大聲的駁斥夏這頹喪的話語。甚至比夏本人更激動！

「是。理應是這樣。」

夏略顯苦澀的點了點頭，道：「只是不知道出了什麼問題，我要讓哥哥失望了。」

「怎麼會……」

凱恩仍然不肯承認這個事實。

「我先天失明，人工眼瞳、生物眼瞳、活體眼瞳甚至是克隆眼瞳。能用的方法已然用盡，沒有一個是可以徹底解決問題的。即使是哥哥的眼睛，用到現在也已經是極限了。」

當初半夏跳樓自殺，被判定為腦死亡。但他的雙眼卻奇蹟般的完好無缺。根據其生前的遺願和家人的同意，將眼瞳摘下換給了夏。那一場手術是凱恩親手操作的。他並不覺得自己的手術過程中有任何疏忽。

可是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凱恩搖著頭，頹然的後退了幾步，跌坐到了身後的沙發上，全然失去了一貫的優雅。

「失去了眼睛對一個醫者來說就是整個生涯的結束。這一點，我很清楚。我將會喪失奧格家傳人的地位。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這是從我一出生就註定的宿命。這幾年也不過是從哥哥那裡偷來的苟延殘喘。」

也正是如此，夏才會這樣偏執的，用半夏讓給他的這幾年時間，不擇手段的為其報仇。只有這樣，只有這樣夏才能覺得自己從半夏那裡得到的寶貴的擁有光明的時間，才是有意義的。

否則他又如何能原諒使用著半夏眼睛的自己。

這一點凱恩很清楚。他只是不贊同夏復仇的方式而已。

「不過，我還有一個私心。我希望我的孩子能代替我，繼承奧格家。」

面對這樣的心願，凱恩無話可說。他不忍否定夏這個可以說是悲哀得無可奈何的選擇。可他也無法苟同，夏這孤注一擲也可說一頭熱的企願。

白蘇絕對不會同意。

這一點凱恩可以想見。

「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如果能夠挽救這一雙眼睛，這一雙夏最後可用的眼睛，也許事情還有迴旋的餘地。

「或許真被你說中了，報應不爽。在我拋棄白蘇後不久，徵兆就漸漸顯現。」

實際上此前也隱隱作痛過，他不過是當做了情緒波動。而和白蘇鬧掰的這件事，雖說自己是始作俑者，但也不得不說自己的情緒在那時是不可控的，這也直接激發了病情。

「……」

竟然已將近半年之久，這對治療相當不利。而看夏的樣子，似乎已經完全接受了現實，放棄了治療。

這個世界上沒有比他更了解自己的眼睛也沒有比他更優秀的醫師。如果夏自己給自己的眼睛判了死刑，那麼誰也無法救贖他。

「這件事麥·奧格先生知道嗎？」

夏沉默的搖了搖頭，啟唇道：「但父親知道白蘇的存在。」

不可能不知道吧，此前那件事鬧得沸沸揚揚。無論多神經大條的家長也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兒子幹的這件好事！

「父親的意思是，殺了白蘇，解除和他的永久標記，重新找一個合適的人結婚生子。」

夏只是用陳述性的口吻如此說著。

「我強烈拒絕了父親的要求。」

那一次和父親的談判，是夏有史以來第一次和父親撕破臉。

「我的意思是，讓白蘇的孩子繼承奧格家。不過——」

夏有些悲哀的頓了頓。

「我能夠做主的時間已經不多了。一旦失明，我毫無疑問的會變為棄子。不再擁有發言權，到那時我就毫無保護白蘇的能力。所以在此之前，我要為白蘇安排一條康莊大道。讓他不必為我所累。」

「可是您有沒有想過白蘇根本不會同意！他根本就不稀罕！」

夏瞭然的點點頭，他怎麼又會不知道？他太清楚白蘇的性格有多麼耿直，甚至可以說有些任性。愛就要愛得轟轟烈烈，恨就要恨得刻骨銘心。夏甚至可以想見白蘇叫囂著寧願死也不要留在奧格家的話。

可是無論如何，夏不希望他死。

夏的表情苦澀，雙手隱忍得死死的握住了拳頭。

良久，他平復了心情，猛然抬高了聲音反問道：「可是你又有沒有想過，一旦在我未安排好之前就失明了，父親會採用怎樣的手段逼迫白蘇？他會直接從白蘇手中搶過唯一可以保住家主之位的孩子，然後順手殺了白蘇。這樣才是對奧格家最好的選擇！你以為面對父親，白蘇有自保的能力嗎？白蘇能夠保護這個孩子嗎？！」

夏的質問讓凱恩啞口無言。

不是夏不願意給白蘇選擇的權利，只是他真的沒有更多的時間也沒有更多的退路。因為另一條路更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