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子一陣一陣的發緊，平時柔軟的肚子，現在硬的像塊石頭，透過薄薄的肚皮甚至都能看到胎兒在裡面的運動。

「額……疼………哈……」

「沈大哥……我好怕……額啊！」

江景年一隻手抱著肚子，一隻手捂在心口，艱難地喘息著，剛才大夫跟他說他急產了，因為孩子下來的太快，所以沒有給醫生們手術準備的時間，只能冒險自然生產。

本來沈從也是計劃讓江景年自然生產的，可他萬萬沒有想到會是原本能夠萬無一失的方法因為這一場意外，就突然充滿了不定數。

他現在什麼都做不了，只能儘可能地陪在江景年的身邊，給他最大的支持。

「年年，你再堅持一下，就快了，你和孩子肯定都不會有事的，相信我，好嗎？」

兩個孩子爭先恐後的往下鑽著，原本高聳的肚子在十幾分鐘之內，迅速墜到了腿間，產口的憋脹感讓江景年十分不適，下意識地就想要順著宮縮用力。

「再忍忍，現在還不能用力，會傷著你自己的。」

產科大夫在旁邊看的也是心驚膽戰，阻止了江景年。

肚子里的宮縮已經沒有了間隙，孩子又迅速降到了宮口，肚子痛，心臟痛，骨盆像是又要碎了一樣，江景年出了一身又一身的冷汗，體溫低的不像話。

「額……孩……孩子要下來了……」

孩子的胎頭摩挲著嬌嫩的產道，因為強有力的宮縮江景年碩大的肚子幾乎變了形，羊水也在不停流失著，甚至都能看出孩子身體的形狀。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江景年從來沒有覺得那麼煎熬過。

「可以生了！」

醫生一聲令下，江景年和沈從如獲大赦，在助產士的幫助下一次又一次地抬起身體往下用力，又無力地倒回去。

太痛了，實在太痛了。

心臟越來越痛，孩子還沒有生出來，血氧和血壓卻在一直往下掉，旁邊的醫生已經在給江景年輸血輸氧了，只祈禱著對方快點把孩子生下來，然後立刻進行心臟手術。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江景年的體力在迅速消耗著，甚至到後來自己已經沒有力氣再睜開眼睛了，耳旁醫生和沈從的聲音也聽不清楚。

他只是趁著最後一口氣，順著力度沒有絲毫減弱的宮縮機械性地往下用力著，巨大的肚子卡在纖細的雙腿之間，江景年臉憋得通紅，可原本還下降的很快的孩子就是下不來了。

「啊啊啊啊………他……怎麼還不出來……呃啊——」

江景年急促呼吸著呼吸機的氧氣，拽著沈從的那隻手用力到變形，身體和精神都快撐不住了。

「年年……就快了……就快了……我們再努力一下好不好？」

沈從快瘋了，江景年的狀況太糟糕了，讓他失去了所有思考的能力。

孩子還在不知疲倦地往下鑽著，想要突破最後一道屏障，江景年徒然無力，最終還是在一聲抱歉的推腹下借著力氣往下用了一次力，才終於感覺到那個一直卡在宮口不出來的孩子，脫離了產道。

他的第一個孩子終於來到了這個世界上。

第一個孩子出生之後造成的血壓急劇飆升讓江景年的心臟再也支撐不住了，各種儀器都發出了警告聲，可還有一個孩子沒有生下來。

好在孩子個頭小，江景年發了狠，用盡了最後的力氣，也不知道哪裡生出來的勇氣，居然自己往肚子上狠狠壓著，伴隨著一聲微弱的啼哭聲，江景年徒然倒下，陷入了昏迷。

……………

有些事情好像一開始就註定了的。

江景年第一次看到程厲的時候，對方往過來，就越過了自己，看向了站在他身後的父親。

從那個時候開始，程厲的眼中就一直都看不到自己了。

程厲不愛他，他一直都知道的，他只是承認了他的家世，從來都不曾承認過他這個人。

只是年少的他偏偏不信命，總以為人心就算是石頭做的，他一直捂著也能把對方給捂熱了。

可沒有誰能夠熬過三年如一日的冷漠和和心酸，所有的痛楚最終都是他自己一個人承受，無人說，有些事情該有一個終點，那他就不能再繼續了。

沈從或許不是自己最愛的人，可他讓他覺得溫暖，能夠包容他一切的好與壞，江景年就覺得夠了。

程厲這些年來一直在祈求自己的原諒，可他自己想了想，他又什麼時候怨恨過方呢。

總不能將自己的一廂情願強加給別人罷。

本來就不喜歡的人，非要逼著他愛自己，談何容易。

只是，即便不愛他，也該早早讓他走的，就算用強硬的手段把他趕走也行，而不是讓他在漫長煎熬中拖著孱弱不堪的身體，一個人挺過了三年。

好像，一切都錯了。

兩個孩子現在已經三歲了，一兒一女，每天都奶聲奶氣地叫著自己爹地，黏人的很。

去年他做了一個心臟手術，很成功，總算是能夠擁有一個和正常人差不多的生活。

這幾年也一直在做復健，後腰的舊傷在中醫的針灸下也慢慢有了起色，雖然依舊沒有辦法用力，也總比之前，無論怎樣都難受的狀態要好。

「年年，一個人在想什麼呢？」

沈從走到了自己的身後，微風將白色的飄窗揚起，陽光正正地打在二人身上，兩個奶糰子一左一右的抱著他和沈從的腿，總讓江景年有一種歲月靜好的感覺。

「在想我是怎麼就被你娶回來了的。」

他撫摸著已經五個月了的肚子，歪了歪頭，靠在了沈從身上，一起看著庭院里的梧桐樹。

「反正在我身邊，你這一輩子都別想逃了。」

沈從將人摟進了自己懷裡，低頭吻了吻江景年雪白的額頭。

「咦！粑粑又偷親爹地！」

「嗚嗚嗚，爹地是我的，粑粑不準親……哇……」

兩個小奶糰子立刻就吃醋了，又是一陣哭喊。

院子里的梧桐樹長得極好，是江景年最喜歡的。

只是一句他說他喜歡，沈從就為他種了一院的梧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