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面前擺著一整瓶胡蘿蔔汁，山西老陳醋，冰鎮苦瓜汁，一大杯鹽水，還有一整杯蜂蜜。

混沌的林晟同學吧唧嘴，上半身撐在桌上，眼神飄忽，很用力才能看仔細，歡樂地說：「原來下面是抽獎喝飲料的環節，我要選中間最美麗的綠色！」

於是他喝掉了一整杯苦瓜汁，苦到五官緊縮，嘴巴都癟起來，好像世界要毀滅了，想要衝淡口裡的苦味，於是端起了疑似可樂的山西老陳醋......

「我要控訴你虐待兒童！欺欺欺騙消費者嗚嗚嗚！」

酸到結巴！煩人！

「還給我胡說八道，讓你把剩下的鹽水和蘿蔔汁也給喝了！」唐大少爺居高臨下看著他，語氣非常之野蠻。

林晟瞬間清醒，腦袋瘋狂想像，那簡直就是地獄的味道，識時務者為俊傑啊！

「哥哥我錯了！」

小東西習慣性認錯，知道只要自己服軟唐廷一般都不會把他怎麼樣的......反之就是挨揍。只是醉酒過後臉上那點紅暈還掛在臉上，他蹭到唐廷身邊討好他的時候，唐大少爺覺得意外的好看，這個小孩長得可真是罪過，越長越像他姑姑，真的不是他媽媽從哪裡抱養的麼？

再結合他的年齡，唐大少爺已經腦補了一場林媽媽早產孩子夭折悲痛欲絕欲報復社會地把剛好在同一個醫院的他小姑的孩子偷偷抱走撫養長大這種狗血情節，而且居然孩子長大之後他們欠了賭債養不起又剛好送還給他們家。

這他媽就更狗血了啊！

「你想什麼呢？」林晟看他發獃，在他眼前晃晃手。

唐廷把他沾滿酒氣的衣服脫了，「明天再跟你算賬，這杯蜂蜜喝了。」

林晟搖頭，「不要，喝不下。」

「喝不下也給我喝！」

林晟同學無賴撒嬌，手腳瞬間綿軟無力像橡皮泥捏出來的似的倒在他身上，眨著大眼睛，「那你喂我啊。」

唐廷大少爺微微一笑，「好啊。」

林晟心裡驚訝，居然這麼好！我真是太感動了！於是滿懷希望地張開嘴等待投喂，要是能再給一顆巧克力就更好了！

十分鐘後，林晟同學捂著腮幫子痛哭流涕，「你怎麼可以往我嘴裡塞漏斗！對待我應該要像親人一般溫暖知不知道！」

大少爺聳聳肩，「家裡沒有別的東西能喂你了，想偷懶就將就一下。」

你這個家長制主義者！殘暴！無禮！

唐廷把衣服丟給他，讓他去洗幹凈，自己回書房工作，雖然這樣一來一往一折騰都已經晚上十點了，該做的工作也還是要做，年輕的家族傳人要比其他人更努力，否則沒有人會真心誠意在你手下辦事，他又是大學畢業沒多久，坐在領導層的位置上，壓力倍增，一想起他爸還讓他幫林晟找父母，就覺得心更累了。

熒幕上的兩個人，從面貌上依稀可以看出林晟的影子，小孩兒應該長得比較像媽媽。

「小廷！」唐廷趕緊把電腦合上，小孩穿著格子睡衣蹦蹦跳跳衝進書房，頭髮上的水也沒擦，全滴到他脖子上了，「小廷叔叔我們去睡覺吧，今天我身上香噴噴的絕對沒有一點兒酒味！」

唐廷忍住打人的慾望強顏歡笑，死小鬼每次想挨揍了就會叫他叔叔，挺自虐的，「今天怎麼洗了這麼久啊？」

「因為我順便用了一下你的剃鬚刀剃腿毛。」

「是麼？還好用麼？」

「還不錯啊，就是泡沫不多，你下次要換一款剃鬚膏了，難怪你最近下巴上總有鬍渣，我這麼一個愛幹凈的人實在是看不下去了。」林晟拍拍他的肩膀，「但是我是不會嫌棄你的，因為你陪睡功夫一流。」

唐大少爺表示，他絕對不是脾氣暴躁的人，對女人和小孩尤其和善，但很顯然林晟的臉皮已經不屬於地球人的範疇，那還是別忍耐了。

林晟同學捂著發光發熱的屁股，在床上嗚嗚哭泣，「你家暴！我要去告你！」

唐廷優雅地擦擦手，「又去告訴爸？」

「我去老香山上燒高香告訴我的祖宗！」林晟睜大雙眼怒視他，看你怕不怕！

唐廷哭笑不得，在他屁股上又拍了一下，「趕緊睡覺。」

夜裡風有些涼，兩個人各佔了一床被子半邊床，一邊安靜等待夢境降臨，而另一邊卻像毛毛蟲一樣扭來扭去，先把雙腿彎曲，抱住膝蓋，然後轉圈。

唐廷：「......」

雙手繞過膝蓋，環住小腿，打滾，十分鐘。

雙腿抬高，再張開，再回縮，學習青蛙的游泳技法。

「你小子是不是酒還沒醒！」唐廷忍無可忍，一枕頭捂在他臉上。

林晟差點兒斷氣，扔開枕頭特別委屈，「我就是睡不著嘛。」

「那就自己出去睡，我明天還要上班。」唐廷枕著胳膊轉身背對著他。

小孩兒看著他背對著自己就不開心了，覺得好像被拋棄一樣，而且喝了酒頭還有點疼，在有月光映襯著的黑夜裡特別容易傷感，他推推唐廷的肩膀，「小廷，我想我媽媽了。」

唐廷果然身子一震，心裡嘆了口氣，默默轉過來，兩雙眼睛在淡淡的夜色中對視。

唐廷把他摟進懷裡，「我也想。」

小孩覺得他的肩膀有點溫暖，眼睛熱熱的，好像有東西要流出來，鼻頭酸澀，「他們為什麼不要我了？」

「因為你吃的太多了。」

「你就騙我。」他都這麼大了怎麼還可能相信這種鬼話。

唐廷也笑笑，「他們會回來找你的，一定會的。」

「那你的媽媽呢？」小孩兒揚著腦袋問他，「唐叔叔說她生氣回娘家了，可是我從來沒見過她。」

也就這個人能這麼傻了，一般一個人十年沒出現，只可能是失蹤或者去世了吧，唐廷幫他拽高被子，「我以後也一定會見到她的，不過我知道那還要很久。」

「我覺得有點冷了。」說完他自己鑽進唐廷的被子，「小廷，謝謝你今天來找我。」

唐廷還當他自己一點自覺都沒有呢，想起他差點要被別人脫衣服的情景，忍不住就給了他一個爆栗，「喝酒，開房，差點被人非禮，都躺在人家床上了還在要吃的，我當時給你兩個耳光的心都有了。」

「我當時喝醉了麼，想什麼說什麼。」林晟縮縮脖子，他清醒後稍微搜索了一下殘存的記憶，就覺得全身的汗毛都要炸起來了，場面太惡劣不敢想，他尋求安全感似的整個人熊抱住旁邊的人，「廷廷，還是跟你躺在一張床上舒服。」說著又往旁邊擠了一擠，唐廷掰開他的手往外挪，再擠，再挪。

林晟同學內心受到一萬點傷害，「你居然嫌棄我。」

唐大少補刀，「你居然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