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晨光熹微，寒風更加刺骨，可是房內兩個人擁在一起，一絲暖意也沒有從被窩裡逃脫。

唐廷早晨是被電話吵醒的，接完電話還很奇怪怎麼手機在自己口袋裡，仔細一思索，心裡哦了一聲，繼續埋頭睡了。

上班的時候，很意外地看見池辰就坐在座位上，衣領被豎的高高的，認認真真核對時間表，頓時心裡對好友的技術鄙夷了一下，在外面花了這麼多年，大概是早年腎虧。

辦公室的電話響起，果然，說曹操曹操就來了。

方先生滿臉欲言又止，一看就是裝的。

唐先生心裡只想冷笑，居然企圖聯合老子的競爭對手騙我的人，而且還野蠻我的下屬，偷聽老子牆角，真是其罪當誅啊。

「想說什麼？我不在工作時間講私事。」

「那好吧，那我就只說我打算放棄騷擾你的秘書，還有甜品店新增了一種昆蟲口味的乳酪花球。」

唐總奇怪，「你為什麼要說第二件事？」而且那是什麼噁心的口味？

方先生冷靜道：「因為這樣會顯得第一件很公事。」

早晨他一睜眼，就發現旁邊的人不知道多早之前就已經坐了起來，用浴衣把自己裹得死死地，瞪大的眼睛裡滿是恐懼，臉上是幹掉的淚痕，動也不動，身上滿是他留下的吻痕，臉色慘白，狀態看上去很差，發現他醒了才開始恢復正常。

池辰其實不僅心理受到打擊，從昨晚開始就一直被酒精沖刷的胃也開始抗議，針扎似的，他強壓下胃疼，下床找了一圈沒發現自己的衣服，就拿了方政的衣服一套，什麼都不說，去浴室抹了把臉，再出來的時候，根本就沒給方政反應的時間，上來就是一拳。

方政條件反射地躲，拳頭直接砸在了肩膀上，兩個人都沒好過。

「你聽我解釋。」方先生不會給他第二次突襲的機會，死死抓住了他的手腕，「我昨天真的什麼都沒做。」

「滾！那我身上，還有那……後面，都是狗咬的麼！」他的臉上這才開始有了血色，應該說是被氣紅的，他一直就看不慣一夜情，之所以還能和方政好好相處，完全是因為他認為，他絕對不會在自己不願意的情況下強迫，而且他發現，他真的喜歡有一個人能在空閑的時間和他聊天，說話，就算是吵架，也好過一個人，而且方先生作為一個海歸的素養和學識，以及談話的內容，只要不涉及那些放不上檯面的內容，都很吸引他。

發生今天這種事，多半都是因為自己貪戀這個危險的人給的那一點點虛偽的溫暖，明知道他只是想跟自己做一晚，不然早就找其他人去了……

方政看著這隻無理取鬧的小獸，盡量表現出自己的涵養與耐心，把他摁坐在床上，「你冷靜一下，我昨天真的沒進去，最多用了手指。」

他靜靜地比了個一。

池辰抬起頭來，氣的手都在抖，「被打斷了而已，性質有什麼不同麼！你如果不想談戀愛，就不要找我！老子不想跟你玩這種噁心的遊戲！」

說完推開他奪門而出了。

方先生耳邊傳來巨響，愣了一下，突然不知道自己是被罵了，還是被表白了，可是不管怎麼想，好像都很奇怪。

於是就有了今天早晨的一幕，他根本沒打算跟什麼人談戀愛，愛情太虛幻了，而且極度不自由。

「這樣也好，你這種人，最好不要接觸他。」

「哦？怎麼說？」方先生來了興趣。

「你忍心在一個自小目睹家破人亡，童年溫暖全靠小動物給予的孩子的心靈上再劃上一刀麼？還沒這麼殘忍吧。」唐廷悠閑地點點桌子，從抽屜里拿出池辰的資料扔給他，「自己看吧，其實他現在這樣，已經很好了，有多少童年有陰影的孩子，長大不是精神抑鬱就是反社會，他只是將自己關在自己的世界裡，然後在那個世界裡做自己而已，你不要去隨便招惹他，只有脆弱的人才需要滿身的刺。」

資料很薄，方政用了半分鐘就看完了，不知道是自嘲還是冷笑，「你是帶孩子習慣了吧，同情心泛濫，失去家庭的孩子全世界不知道有多少，哪有你說的那麼誇張。不過，你說得對，我還是做個好人，放過他吧，他早上的樣子，可真是像被傷透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強-奸了他呢。」

唐廷：「……你不是麼？」

方先生冷哼，「還差百分之九十九我就成功了，你那個電話的勁爆程度可是遠遠超越了我。」

方政認為自己應該也不能算是花心，他只是喜歡在床上放縱自我的感覺而已，從來也沒有喜歡過誰，他覺得要是滿身心只想著一個人，那這個紛繁多彩的世界會單調成什麼樣子啊。

「這件事到此為止，來都來了，讓我們說點真正的正事，」唐總放下自己的二郎腿，立刻換下了公事公辦臉龍顏大怒道：「你這個變態，到底想把我弟搞到哪兒去！」

——

開開心心來公司上班的林晟，還沒坐下就準確捕捉住了他親愛的勞動力者臉上慘烈的黑眼圈，特別特別憔悴。

之前唐總來的時候池辰還能裝得很鎮定，可是那個人一出現，就什麼都藏不住了，只想躲進洗手間里以度過方先生在這公司的時間。

林晟關心地問：「池大哥，你臉色好難看啊？是不是吃壞了肚子？」

大秘書很無力，為什麼他永遠就只知道吃，這也太福祉了。

「你難道就沒什麼煩惱麼？」每天都笑嘻嘻的，挨揍也能很快樂，簡直就是沒心沒肺的典型。

「有啊，沒有煩惱那不是成傻子了麼。」小孩故作大人地摸了摸池辰的腦袋，一本正經道：「其實我心裡裝著很多事，連你唐總都不知道。」

「真的？」池大秘書被成功吸引了注意力，「是什麼？」

林晟深深地看著他的眼睛，板起撲克臉，「其實我是對手公司的卧底，從小接受特殊訓練，想方設法進入了唐家，要從內部盜取機密，可是我的僱主愛上了我，讓我回去，你說任務和感情，我該如何抉擇。」

池大秘書冷靜看回自己的電腦，「……我覺得你要去看一下醫生。」

多虧了這個不務正業整天就會瞎聊的掛職秘書，池辰的心情已經好了很多，不過就是宿醉被人帶回家扒了衣服洗了澡親的渾身都是還被捅了個手指……媽的老子讓他萬劫不復啊！

「方大哥！」

大秘書立刻坐直身子忘了自己的豪言壯語，心不在焉地瘋狂劃滑鼠，一看就是在切水果。

眼不見為凈，眼不見為凈，反正你們以後就連朋友都不是了，池大秘書這麼安慰自己，心裡卻泛起一絲酸楚。

方政卻像看也沒看見他一樣，和林晟打了個招呼，直接走向了電梯。

又是一個背影……

池辰在心裡罵自己，明明就是自己把人罵走的，你還看！再看把眼睛挖了！

可是一低頭，桌上卻多出了一個長相很可愛的花球，中間點綴著淡藍色的果醬，很像他在日記本里畫過的東西。

方先生總是很喜歡偷瞄別人的日記。

池辰鼻尖一酸，手有點發抖，胃好像也不是那麼疼了，撕開透明精緻的包裝，猶豫著到底要不要吃掉。

「池大哥，我還沒吃早飯。」林晟目光炯炯，吧唧嘴的聲音實在是很有存在感。

池先生猶豫了十秒鐘，還是把手裡的東西送了過去，不吃更好，徹底沒關係更好。

他拿出手機，看著通訊錄里寵物店的電話號碼，想著還是不要讓自己太難過吧，他需要一些其他事情來分散注意力。

「池大哥……」

「嗯？怎麼了？」

「我們同事一場，沒想到……你居然要毒害我！」小孩兒拚命捂著嘴竭盡全力說話，這尼瑪是個什麼口味的蛋糕啊！生化武器！

池辰一臉不解，「你到底說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