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所周知，民國時期的社會有多動蕩，三十年代末也早過了民族資本的黃金時期，後來路家分崩離析，不少族人帶著家財遠渡重洋去了美國、歐洲，但太姥爺選擇了留下來。生意被擠到破產，把太姥姥和姥爺安頓好，他就去從了軍。

一走就是十多年，音信全無。

直到新中國成立後，他才被戰友捧著回了家。

「母親跟父親相處的時間也就是那麼短短幾年年，而我，就更短了。人生是很短暫的，跟喜歡的人相處的時間也許根本不會有多長，很多事情和意外會分開你們，戰爭、疾病、政治、禮教，甚至是旁人的風言風語。」姥爺長嘆一口氣，「都不容易的。」

姥爺沒有對那一段過往做什麼渲染，可我知道，他心裡很懷念太姥姥和太姥爺。

「在那個時候，喜歡上同性的人並不是沒有，超越世俗偏見走到一起的也大有人在，如果這是你的緣分，他跨越千山萬水也會來。不要害怕，你確定了，就去告訴他。」

「我明白，等我能確定的時候，我一定告訴他。」

池中的錦鯉擺尾游曳，連激起水花的響動都清晰可聞。

「路路，你知道這個時代對你們年輕人最大的饋贈是什麼嗎？」姥爺面帶微笑，和藹慈祥。

我搖搖頭。

「是自由和選擇，你可以選擇跟什麼樣的人結婚，生或是不生孩子，選擇自己的工作，選擇自己發展的方向，你是自由的，沒人可以代替你做決定。哪怕是至親，也不過是用道德來強迫你，可他們本不應該這樣對你。」

「姥爺。」我眼淚盈眶，好想抱住眼前這個老人，他每一句話都說到了我的心坎上，他給我的教誨和尊重，是我此生往前走的重要動力。

「你太姥姥活到八十才走，她說她之所以願意活下去，就是想再看看這個你太姥爺為之努力過的新中國。她以前給你媽媽念詩，也跟她說，既然生在了一個可以選擇的時代，就應該自在地去活著。」

我想起我爸跟我媽的結合，其實姥爺並不看好，還因為關心則亂，很長一段時間不待見我爸。

「所以我媽選擇了嫁給我爸？」

「哼，那個只知道搞花里胡哨的東西的臭小子，要不是你，我可不待見他。」

我噗嗤一笑，我爸都五十多快六十的人了，在姥爺這裡還被罵成臭小子，也是有些讓人想笑。

到底是親爹，還是要幫著挽回一下的，「什麼花里胡哨，那是我爸他浪漫好嗎。」

「浪漫什麼，都是騙小姑娘的把戲，以為會種花了不起啦！」姥爺情緒激動。

我趕緊安撫他，「好好好，不說他了。」

「就是嘛，要不是搞那些個花里胡哨的東西，種了一路的花，你媽媽怎麼可能跟著他去吃苦。那時候我們家還是很富裕的好不好。」

說到關於我爸媽的愛情故事，姥爺就容易生氣，他總覺得因為我爸抖機靈，鑽空子靠一些不切實際的東西，才把青春亮麗的我媽騙到了手。

這一段故事，又是我從姥姥那裡聽來的了。

我的家人，只是普普通通的一群人，可好像命中確實得到了月老的眷顧，跟另一半在一起後，就再也沒有分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