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遠叫他將那人的樣子畫下來，他不肯，他說自己不會畫，也不懂說。

那人一直都被人追殺，若是將樣子畫出來了，會害了他的。

「那你也不能不辭而別，你這樣，對得起我父王？對得起我母親對你多般照顧？名兒很少喜歡誰，她都喜歡你，你怎麼捨得走……」

吳遠見他不再說話，便趁勢將他拉回了門，「你一個人，興許十年八年也找不到他，你如果有什麼線索，不如告訴我，我讓自己的人去找，難道你信不過我麼？」

他動心了，如果能有更快的方法，他也不想用十年八年，他不想等那麼久。

吳遠有愧於他，孟九不信他會害自己。

蘇子看著他們：「那姑娘，咱們還走不走了？」

「……再等等吧。」孟九糾結良久後道。

吳遠很快騰出了空來處理他的事。

「那你還有什麼線索？」

除卻一些毫無用處的光輝形象，吳遠對這個男人的第一印象，是個賊。

不管是從行跡還是手法上看，都是個樑上君子。

「他早些年，似乎用過你的名字在外行事。」

「那便更是小人一個！連名字都不敢報的，多半都是通緝犯。」

孟九憤怒瞪著他。

「行行行，我說錯了。」吳遠看著紙上的幾行字，只有這麼點，要找一個人，談何容易。

他居然還妄想走著去。

「我要等多久？」孟九送他出門時，忍不住問道。

「給我三個月，就算不能找到他，也會給你新的消息。」

他不疑有他，乖乖等著。

他不知道，吳遠可以用三月又三月，將他永遠留在王府里。

————

其實他看的出來，吳遠最近越來越忙，有時會幹脆住在宮裡。

「又要打仗了。」錢玉名看著他們父子這忙進忙出鬼吼鬼叫的樣子，就知道了。

「那他應該沒有功夫給我找人了。」孟九笑了一下，「我去跟他說，暫時就別管我了。」

「那我陪你去。」

錢玉名也是想早些將自己的夫君從書房裡揪出來，她自己不敢去，但是用孟九當擋箭牌她就敢了。

二人進了前院就不太敢出聲了，這裡總是要麼熱鬧得像是軍營，要麼就是安靜得怕人。

紙窗透出淡淡鵝黃，燭台的影子拉長，落在凹凸不平的石階上，斑駁扭曲了。他們走到書房門前，忽然聽見裡頭吳遠猛地以掌拍桌，一愣，嚇得沒敢動。

「……陸上淵那個宵小賊寇！安陽居然這麼快就拿他沒辦法了！」

孟九心猛地跳了一下。他對淵這個字極為敏感。

「看來他們在說正事。」錢玉名小聲道，「咱們還是走吧。」

孟九執拗動也不動，幹脆在門前坐了下來，錢玉名有些急了，可也不敢出聲，又怕他們聽到了不該聽的，扯了孟九一下。

孟九扒開了她的手，屏住呼吸。

他不肯放過一絲機會。

「還不是你辦事不利！本來安陽都不必嫁過去！」老王爺這般罵著。

「我也沒料到二十幾個刺客都沒殺了他！」吳遠望著桌上攤著的羊皮卷，神情複雜，眼底冒著悔恨與殺意，「那日江寧鎮正好發大水，他中了劍，本來必死無疑的，誰知道他竟不要命朝江里跳下去……」

因著發大水，江上沒有一條船，人入了泄了洪的大水，追無可追，刺客計無可施，那人也只能聽天由命。

「我是想著他怎麼也要血流而死……誰知道他居然還能有命跑回去成親。」

那兩個字落在耳里，孟九猛然睜大了眼睛，心跳如驟雨。

誰成親……誰……

老王爺神情嚴肅，拍了拍兒子的背，嘆息：「罷了，安陽也算是為了我們吳國做了人質，在戰場上決不能掉以輕心，這回輸了，下次必加倍奪回來！他年紀比你輕，可比你狡猾多了，不愧是老狐狸養出來的狐狸崽子。」

「爹你放心。」吳遠目露凶光，「他不過只會投機取巧，此戰必勝，我必取他首級。」

他們父子二人談軍機大事到深夜，後頭都與孟九無關了，他被錢玉名扯了走，在屋裡神色黯淡，目光獃滯。

陸上淵……

他的名字。

我知道了，卻不能用這個名字去找他，我知道了他在哪兒，可是再也見不到了……

他是陸國人，他是陸國的小王爺……所以他不能說自己的名字，他不能告訴自己他要去哪兒，他要做什麼……所以他不得不走，不得不離開自己……

原本以為天南海北都可以去找，如今卻是勢不兩立，針鋒相對的兩國人，他還娶了安陽公主。

吳遠要殺了他……

孟九覺得，自己真的是遭了天譴了，居然會落到這樣一個境地。

「九兒沒事吧？」錢玉名翌日來尋他，見他還神思恍惚，便安慰道，「他們就是這樣打打殺殺的，嚇著你了吧。」

「名兒，他們去戰場，可以帶你去麼？」

「帶我？」錢玉名納悶，「我沒有問過他，你問這做什麼？大抵都是不會帶家眷的，你別看你哥哥是那樣一個人，可是帶兵打仗威嚴得很，我可不敢去招他。」

「那你幫我問問吧。」

錢玉名有些反應過來，「你想去戰場？」

「我覺得，我在裡頭憋久了，想出去走走。」孟九懇求道，「你就幫我問問吧，就讓他們捎我一段，他們歇息了，我就去當地打聽。」

「你……想去找他？」她反應過來。

錢玉名也是看小話本長大的姑娘家，那些郎情妾意的故事，最是能叫她動容，吳遠對她遠不到深情，見孟九這般如話本里跳出的人兒，便覺渾身都打了雞血，「我去幫你問問，若是能帶你去，我也去見見世面。」

「胡鬧！」吳遠一聽便否決了，「你們兩個成日里都在說些什麼？」

「九兒說，若你能帶我們兩個一道去，你侄子的事兒，他便再不計較了。」

吳遠被噎得無話，皺眉：「他是要去找情郎，你跟著去做什麼？」

「我？」錢玉名冷笑一聲兒，別開腦袋掠過他朝外頭走，「我也找情郎啊。」

吳遠回過神兒來，火冒三丈，「你說什麼！給我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