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苒斜靠在第一排課桌上，雙手抱胸，目不斜視死死盯著講台上波瀾不驚的人。

「臭小子，今天可算是碰上你了。」

一門之隔的走廊里，四個人將耳朵緊緊貼在教室門上，部長們顯然不知曉發生了什麼。學生會主席從天而降一對一進行面試還是有校歷以來第一次。

「主席這樣做不合規定吧……要是這同學到時候向校委會舉報怎麼辦？」梳著雙馬尾的女生小聲嘀咕。

的確是明擺著的事實，但誰也不敢擅自推開門指出陳苒的錯。

「哎，要說主席不按套路出牌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隨他去吧，到時候擔責還不是他擔，我們操心個什麼勁兒啊？」另一人隨口說道。

「我覺得這個Abbott各方面挺好的，就是不知道為什麼不說中文名，真奇怪。」

「這就是你不知道了吧，國際法的人有哪個沒常用的英文名，家底都不薄吧，看他的樣子也是。」

「是哦，而且國際法基本沒人蔘加校學生會，難不成我們主席是想抱大腿？哈哈……」女生面上的笑容愈發猥瑣，好像有什麼神奇的屬性暴露出來了，捂嘴輕咳了兩聲。

「不是吧，我看主席一臉苦大仇深。」

門外嘰嘰喳喳議論紛紛，屋內卻異常安靜。

Abbott聽這位穿著粗製濫造運動衣的不速之客一通數落，左思右想也從記憶的角落中搜尋不到面前這人的身影。

「你是……」終於逮到對方喘息的空檔，Abbott開口問道。

好不容易疏通一肚子氣的陳苒看著台上人不像是偽裝出的疑惑的表情，當即原地炸毛，指著那張精緻的臉，開口又是一頓數落：「沒禮貌的臭小子，竟然連我是誰都不認得了，你是存心惹事，是嗎？」

「好像是同學你更沒禮貌吧。」Abbott平靜盯著瘦高的人，雖說陳苒凈身高未及180，但略顯單薄的身姿讓他看起來至少也有一米八出頭。

「你你你你你你……」陳苒氣得舌頭打了結，半天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莫名其妙聽到現在的Abbott顯然已沒了耐心，言語中沾染煩躁：「學校一共一兩萬人，有可能，不，有必要記住麼？」

本家的命令早已拋之腦後，Abbott只覺這群自以為紀律嚴明的組織不過是國小生玩過家家，無趣得很，不再多說什麼，徑直出了教室，迎面跌進來四個貓著腰的部長。

「同學，這就走了哈，回去等錄取消息就行了。」不管多少次看這張臉，還是讓人忍不住臉紅心跳。

目送黑襯衣直到消失在拐角，四個人才尷尬轉過頭，靜靜望著氣喘吁吁的陳大主席。

「主席，您這是……」陳苒的領口開了兩顆紐扣，頭髮毛毛的，雙馬尾部長默默點了點頭，一臉笑容。

一旁的男生趕忙捂住女生的嘴，問：「我看他出去臉色不好，主席你是覺得這人不行嗎？」

陳苒撫了撫被自己氣急揉亂的頭髮，皮笑肉不笑，說：「不啊，非常好，本主席對他非常滿意，不用討論了，下周開例會我希望看見他。」

越過一眾驚愕在原地的人，陳苒氣呼呼回了寢室。在走廊里便能聽見女郎的嬌軟聲音，不過，不是中文。

陳苒翻著白眼，停下找鑰匙的手，一腳踢開宿舍門，大喊：「白小虎！你還要不要臉？！」

「啊啊啊啊啊！」這次叫聲倒換成了凄厲的男聲，白小虎一手捂著褲襠，從座椅上彈起，「你妹的！你要嚇死老子啊？！老子萎了你負責？！」

「呵，那才好！總比在走廊里聽見那些奇奇怪怪的聲音好！你能不能有點兒出息，連女生的小手兒都不敢摸，說個話都怕得要死，回宿舍就把自己扒個精光，弄這弄那。說實話，你是變態吧？你別忘了，宿舍不是你一個人住，好嗎？！」陳苒心裡煩得慌，白小虎這傻缺的臉怎麼看都不順眼。

正扯著卷衛生紙的白小虎將手中的紙團砸在陳苒臉上，叫喊著：「誒，我說陳苒，你今天腦子是有病吧？發什麼神經呢！為了解決生理問題，隨便摸女生的才他媽是變態吧！」

剛下課的孫浩文一開門見著劍拔弩張的場景，嘆著氣無奈開口：「又怎麼了？」

「老孫你回來得正好，快給我評評理。」白小虎「啪」一聲合上還未停止的視頻，一手叉腰，一手指著陳苒的鼻子，接著說，「老子不就是看看小視頻解解壓，他這貨進來就莫名其妙對老子一通喊叫，還罵我是變態！陳苒，你是覺得自己很高尚麼？平時開開玩笑也就算了，既然你不給老子臉，老子也說說你，你以為大家不知道你的主席是怎麼來的麼？你數數看以往的主席有掛過科的麼？」

「白小虎，閉嘴！」孫浩文一個箭步擋在兩人中間，從一進門開始便察覺陳苒今日很不對頭，但白小虎方才這話的確說過了。

憋足了勁兒的陳苒卻驀然癟了氣，爬上床，拿被子蒙過頭頂，傳來悶悶的聲音：「抱歉，我今天不太舒服。」

氣頭上的白小虎正要繞開擋在身前的孫浩文，誰知陳苒如此舉動，一時之間，也不知該做何動作。

「哎呀，都是一家人，別這樣嘛！」和事佬孫浩文正式上線，對著鼓鼓的被子笑著說，「陳大主席，左白虎變態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發展到現在也沒有社會危害性，就隨他去吧！」

「老孫！」白小虎氣鼓鼓的腮幫子更鼓了，像是被人搶跑零食的黃毛小屁孩兒。

「還有你。」孫浩文又轉過身，和和氣氣說，「你說陳狗子腦子有病，前提是他得有腦子啊，是不是？」

「也是，嗯，沒錯，是這樣。我忘了，不好意思啊，老孫。」白小虎笑了笑，想著自己確實說得過分，那件事陳苒已在大會上解釋過，雖然……年級上還是經常會有些風言風語。

「嗯嗯。」老孫欣慰地點了點頭，回到床上又開始驚險ci激的遊戲之旅。

這邊白小虎扯了扯陳苒粉色的被角，點綴著紅黃兩色花朵的被子曾被一宿舍人嘲笑過，連陳苒自己也跟著笑，可蓋了三年陳苒卻似乎並未有換掉的意思。

「陳狗子，我錯了。你今天怎麼了，還是那個國際法的人惹你不高興麼？」

平靜得毫無起伏的被子被人一把掀開，陳苒雙手環胸，不滿嚷道：「是啊！還不是那個沒禮貌的小子！他……」

二十二歲的陳苒優點少之又少，但引以為傲的一點是，他是個給台階肯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