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
小說: 海上玄花 作者:未常在 字數:3592 更新時間:2020-07-11 16:20:18
傳說這天庭,上古時期是一個叫做顓頊的墓。
這個人已經不能說是人了。這個人非人非鬼。
上古時期,都太過遙遠。
如今天庭,連活至最老的金光上仙,都是中古時期的人物。
上古時期蔓延千年的塵跡,早已在塵灰里慢慢結網。
今日是百年一聚的天池宴會。六界之中,來往之人,無一不是響赫名聲。
直至時辰啟,宴會之上,卻發現天帝旁左手第一個席位始終虛坐,嘉客一直未至。
這大殿之上,有些仙童、或者剛剛躋身天界之人不明就裡,如此盛宴,時辰已至卻還不到,著難道不是故意掃天庭之面嗎?
一些小仙童,已經竊竊私語起來。
但坐於堂上正席之人無一不知道那個位置,究竟等的是什麼人。
但誰,也沒有出聲,亦或是不敢出聲。
更不敢置問。
天帝慢慢從他眼睫里看去他左手邊仍空著的一個虛席。眼眸里星光沉寂流轉。
彷彿訴說著無奈的嘆氣。
他幽幽轉圜了一聲,慢慢抬起手,像是要說開席的樣子。
可就在此時——
大殿外忽然響起了喧鬧。
一身披龍甲,海澤萬深的龍族王已然到臨。
像是剛剛從肅殺之地回來,身上似乎還帶著海底的腥氣與血雨。
「大膽!天庭之上,怎敢…」
旁靠著大門坐著的小仙童,似乎是剛剛參加這樣的宴會,又因為傍上了宴中某位上仙的遠親。
他早早就看見了天帝旁有個位置一直沒人來。在這樣的場合,他的確是想出一出風頭的。
就算對方在這天庭權高位重。自己倚仗天庭,又是在為天帝出詢。
就算會得罪眼前這個人,也能在天帝面前出一出風頭。
可隨著那人慢慢在池宴門前身影恍現。像是才剛剛注意到身旁有個人。
仙童一下看仔細了面前之人,不為容貌。只是這人的一身像是從三界亂獄裡出的肅殺氣,驚得他竟起了一身冷汗。連話語都有些說不出來了。
一旁認識面前來臨之人的,更是被嚇得噤若寒蟬。
龍族王已經有百年,未曾來到了天庭之上了。
禁淵慢慢看詢了這責怪他的仙童一眼,這一眼極薄,極冷。
那小仙童此時更是被嚇得危若累卵。
隨即,禁淵像是沒看見此人一般,慢慢走上了池宴廳席。
他的身後,跟著兩三龍族將領,從身姿與手握之劍,身披龍甲,無一不是龍族上乘能者。
他們走上池宴時,無一例外,都看詢了那小仙童一眼。
那小仙童像是初生牛犢不怕虎,此時像是理智回攏,一下竟瞪了回去。
那跟詢龍族王禁淵的將領,豈又是等閑之輩?他們皆看詢了這小仙童一眼,直接揮掌拍死了這小仙童。
便跟詢著龍族王一起上了池宴。
池宴上,眾仙無一不噤若寒蟬。倒是那活的最久、資歷最老的金光上仙,大笑道:「禁淵你來了,天帝一直不曾開席,我還以為出了什麼事,原來天帝一直在等你呀!」
一句話,瞬間籠絡了天帝和龍族王之間的氣氛。
在場的知情百年前發生那一件事的上仙眾人。無一不心中稱讚著金光上仙此時話語的巧妙。
禁淵手握著劍,看即面前坐在堂上之人,這個,自己一百年都未曾見到之人。不知為何,一時心中像是在發燙。
可他同時又知道,這是極冷的。極冷。比海底煉獄裡的千年寒冰都還要冷。
他冷盯盯的看著堂上那個人,心中冷熱交換,翻來覆去。他硬是吞下這心中不受人知的情緒,放下劍,豁然跪下,只道:「臣龍族王禁淵前來覲拜天帝。」
天帝玄文。乃上古顓頊後裔。共工怒觸不周山後,顓頊拜天帝尊位。已然千萬年矣了。
如今玄文,乃是顓頊百代曾孫。
「不必多禮。」半響,玄文慢慢抬起手,像是像要攙扶,又像是,只是虛掩一禮。
「你這一身血污。是從何處弄染?」半響,玄文看著坐下的禁淵,仍是不忍的還是問詢了出來。
「來的路上碰見了燁翼獸。在東海作亂。一時降服,耽擱了時間。」半響,禁淵慢慢回道,彷彿只是路上偶然碰見的一件小事一樣。
燁翼獸。這個名字,可謂是傳名三界六生,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什麼!燁翼獸出來了?!」剛才一直在裝著做孫子當沒看見禁淵的紛紛眾上仙一下皆鬧騰起來。
也不顧什麼往日的禮法了,直接接耳交詢,互相竟大恐慌起來。
玄文豁然一聲安靜一下傳至整個上天庭。眾人紛紛被這話語所驚,一時竟又安靜了下來。
玄文看即整個天庭豁然安靜,便再側過頭去問道:「可有降服?」
禁淵慢慢看即玄文,沒說話,倒是點了個頭。微有些輕佻,又有些不在意。
像是對這類上古神獸絲毫不放在眼裡。
玄文心中瞭然一時放下心來,便重新叫道開宴。
此時在座的眾上仙提起的心又霎時放回了肚裡,但對面前的龍族王禁淵的神力又更膽怯了幾分。
燁翼獸這種實難降服的東西,禁淵竟也如此不放在眼裡。
一瞬間,眾人對禁淵又更害怕起來。
金光上仙坐至庭上,不知為何,竟搖了搖頭。
恍惚嘆了生氣。
·
夜間。待所有歌舞散去。
玄文慢慢褪去天帝的朝服,回到自己所居的天宮殿。
他剛要褪衣,一雙手突然就從身後,摸了出來,環住了他的腰身,隨即而來的是肩膀噴灑的熱氣。
玄文身體豁然一僵,在那瞬間變幻回憶沉深的腦中,他豁然道:「你說過。不再碰我。」
話語急促,像是一隻捍衛著自己身體或是領地的貓兒。
禁淵在身後,看著眼前之人的脖頸,他俯下身,慢慢吻了上去。
其實這個吻已經不能說是吻了。更像是咬、一種獸類在發泄著自己的怒氣。
玄文早已熟知他身後之人究竟是個什麼脾氣,這個時候反抗,倒只會激起身後人的逆反心理。
他敏銳的感覺到禁淵只是想發泄怒氣,這便忍一忍就可以過去。
千百年來,他忍得東西多了去了,今晚只不過是一個不值得提的小插曲。
「我後悔了。」半響,禁淵在身後慢慢出語,他咬上的那塊脖頸,已是血肉模糊。
玄文只當沒聽見禁淵說這句話,依舊是一動不動的站在哪裡。
「玄文。」禁淵慢慢靠近著玄文的脖頸,「世間哪裡有你這樣的狠心人。殺我不夠,還要凌遲。」
「殿下說什麼話語,」玄文突然慢慢回過頭來,「我何曾殺過你?又何曾想要凌遲你?」
禁淵看著面前之人的面容,一瞬間,心彷彿又絞痛起來。
「玄文。千年前,我助你從海底煉獄裡躋身天界,幫你宰妖魔、殺至親。你便如此穩坐了天宮。百年前,你卻告訴我你要娶妻。」說著,禁淵慢慢抬起眼前之人的臉。一時間,光陰在兩人身際流轉,那是上千年的情誼在時光中呼嘯而來。
「你幫了我,這是事實。我也給你睡了上千年。如何,你還想再睡?」說著,玄文面容冷靜,凝視著面前這個曾經相伴之人。
禁淵看即面前之人。不知為何,他突然冷笑一聲,不知是在笑自己的痴情,還是笑自己相信當年兩人在海底煉獄裡曾經的誓言。
「玄文。這上千年,我何曾虧待過你?或是我哪裡讓你覺得不滿意?」說著,禁淵凝視著這個曾經相愛之人。
玄文眼神晦明,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
「禁淵,這個問題,從百年前我要娶親開始,你便一直纏問不休。好,我今日可以告訴你,沒有人願意永遠雌伏於男人體下。我亦是男性。天帝臣服於龍族王身下,這樣的傳聞傳出去,你叫我如何在上天庭立人?」
「這樣的問題結果,可回答了你的疑問?」半響,玄文看著面前人的呆愣,慢慢出語。做著情愛的最後凌遲。
禁淵像是一瞬間沒恍過神來,不,已經不只是一瞬間了。更像是,好幾個瞬間里,他都沒恍過神來。
「這麼說,我和你相愛千年來,你對我每次…親熱,心中都厭惡至極?」
「當然。」玄文看著禁淵,心中一時竟冷笑起來,「你從小貴為龍族王子,從未體會過我這等賤物活在海底萬重煉獄的艱難。我為了爬上這天帝之位,其中受苦重重,不語人知。如今已至此,禁淵,你難道還記著當年我們幼時說過的誓言?」說著,玄文看著禁淵,眼裡難免露出點不語人知的嫌棄與鄙夷。
也許是被傷極深,禁淵倒一瞬間笑了出來。只是這笑,未免有些太過凄厲。
「本我早已猜到,可我硬是想要你回答處此語。沒想到…沒想到…」
玄文看著禁淵情緒的狂熱,一會狂笑一會凄厲。也不理眼前此人,徑直出了門去。
他早已不是上千年前只能依偎靠著禁淵翼下,看著禁淵脾氣情緒生存的玄文了。
這千年來,他的羽翼遍絕四方。這三界六生,都有他的人把手。
即使禁淵再如何神力高強。但終只是一人。
龍族已經被自己拆解的四海不齊心了。禁淵雖仍為龍族王,不過也只是名義上的了。
他為權力匍匐了太久,現在,也終是權力來幫助他去前行了。
可一切,並不是那麼終會讓所有人得願的。
那一年千池宴。禁淵早已在天庭周邊埋下重軍,放出了四海八荒的凶獸禍亂天庭。
各上仙紛紛不敵。金光上仙早在宴會未結束時便已去了西天修行。
像是提前得知,又像是撒手不管。
那一年。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那一年,龍族和天族之間的血戰染紅了整個天際。
而究竟是誰勝出,誰也不知道。
唯一可以確定的,便是天族的覆滅,洗牌。
共工的子孫趁此機會拔地而起重新站在了天際。
對外只宣布顓頊一族覆滅,龍族顛倒。禁淵玄文二人身死。
共工的子孫在此時佔據天庭,無疑是犯了眾怒。但由於眾上仙和共工後裔誰也打不過誰。
而唯一打得過的金光上仙卻又一直在西天修行。就算天庭有人專門去請命。
但金光上仙就彷彿沒有聽見過一般,對外只宣揚入眠補修。
這一眠,就是數千年的時光,再次過去。
傳聞玄文當時曾留下一子,只是這孩子,在那次戰役中,竟離奇消失。與之同消失的,還有禁淵之子。
顓頊旁系後人和當時跟屬這一血脈之人也都曾找過此子。
但浩浩天地,沒有任何行蹤。
眾人便認為此子都已死去。如此,蒼茫大地,又恢復了亂局一片。
在命運手下,如踩著鋼絲帶著某種奇異短暫的平衡。
等著拿著命運羅盤的天選之人,重新去開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