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清晨，春寒料峭，湖面上白蒙蒙的霧氣也彷彿凍結了，湖邊除了幾個晨練的年輕人，並沒有閑雜人等。那一片黃花風鈴木，剛過花期，地上湖面上落花如雨，細細密密的鋪了一層。

羅靖城帶著沈瀾沿著湖邊的木棧道一路走來，把希靈湖的情況介紹了一下。

希靈湖區在兩年前還是個半吊子工程，因為周邊房地產沒有開發起來，建了一半便擱淺了，只有一些喜歡野外探險的人，晚上會過來露營看星星，因為這邊遠離市區，沒有城市燈光的幹擾，是最佳的觀星之處。但四月的夜晚還挺冷的，那一晚周圍根本沒有人。

發現屍體的地方在與希靈湖相連的一條狹窄曲折的水道里，屍體渾身赤果，用塑料薄膜包裹著卡在幾塊亂石之間。如今這裡已經成為了著名的旅遊景點，旁邊種植了幾層蘆葦，堆起了些形狀古怪的亂石，風吹草動，亂石若隱若現，顯得愈加蕭索荒涼。雖然官方明令禁止以此作為宣傳點，但還是很多遊人慕名而來打卡留念。

羅靖城覺得這裡沒什麼探尋價值，因為周圍的一切都不復舊貌。

沈瀾在河邊站了許久，拽了根蘆葦拿在手中研究了一番，那蘆葦長勢並不好，莖桿瘦弱，新生的一片帶著病痛的黃。他沉吟良久，才道，"你有沒有想過紀北辰為什麼要 毀掉蘇茵的面容，指紋，還有身體的部分肌膚，將屍體弄得面目全非？"

"為了隱藏受害人的身份……"羅靖城說完，就自己推翻了這個結論。受害者是名人，而且已經備案，案子會在社會上引起巨大的反響，不管什麼時候發現一具無名女屍，人們首先都會往這個案子上聯想。再者，受害人的DNA就會錄入系統，提取DNA與之進行匹配便可確認身份，將屍體弄得面目全非沒有任何意義，除非是泄憤。"根據紀北辰給的口供，他吸毒之後神志不太清醒 所以做出了毀壞屍體的反常舉動。"

沈瀾不置可否，在紀北辰翻供承認自己綁架之後，他的供詞到底有多少可信性呢？"那是當年殺人的地方嗎？"沈瀾指著不遠處幾道石牆說。

"對。這裡原本是個垃圾收購站，周圍開發起來之後，垃圾收購站搬走了，留下一棟破舊的二層小樓，房頂也破損嚴重，露著半邊天空。當時我們在二樓的地板上發現了大量的血跡，還有受害人蔘加宴會時穿的裙子，上面也染著血跡。案發後……我也不記得多長時間了，在一次下大雨的時候倒塌了，就變成了廢墟……再後來修建景區的時候就在原地象徵性的砌了幾道短牆，做成了迷宮的樣子。

沈瀾跟著羅靖城來到短牆周圍，看了一下，周圍種植的草皮都沒長起來，整個地方猶如一塊斑禿，稀稀落落的冒充幾棵營養不良的小草。

"聽說在這邊玩的人太多，被踐踏的寸草不生，當然還有一種說法。"羅靖城特意賣了個關子。

沈瀾很感興趣的問道，"什麼說法？"

"說蘇茵的鬼魂作祟唄！"

沒想到沈瀾認真的點了點頭，表示贊同，"這個說法，倒是很有道理。"

羅靖城失笑道，"有什麼道理？你好歹一個科學家，還相信迷信？"

沈瀾說，"迷信之所以能成為迷信，因為他並不是憑空捏造的，其背後一定要事實根據，才會代代相傳，讓人們信服。"

"所以，這跟蘇茵的鬼魂有什麼關係？"

"還不知道……"沈瀾忽然將目光落在了不遠處一片月季花上，那片花從河畔一直延伸過來，綠色的紙條上點綴著不少花朵，花瓣紅綠相間，十分特別。花叢旁邊立了個牌子寫著景點名稱"秋水落霞"。沈瀾伸手摘了一朵花，調侃道，"這裡莫不是也是蘇茵鬼魂作祟，讓花都變了顏色？"

"你怎麼知道不是新品種？"

"秋水落霞，霞難道不是紅色的嗎？"沈瀾說著把花放進了證物袋裡，又取了土樣，還去河邊取了些水樣，放進試管中。

羅靖城動了動嘴唇，最終沒有說話，他原本想問沈瀾又發現了什麼，想做什麼化驗，但覺得沈瀾對沒有把握的事情應該不會妄下判斷，只好把自己的好奇壓制了回去，反正等俞忱發飆的時候就知道了。

"你是不是想說什麼？"沈瀾忽然轉頭問他。

"嗯，我想說，你的經費在燃燒。"

沈瀾不以為然，"你會看到光感受到熱的。不像某些人燃燒完經費卻把案子拖入了黑洞里。"

羅靖城知道"某些人"是誰，笑道，"我等著被你照亮的那一天。"

沈瀾轉頭看向東方，太陽緩緩從雲層中升起來，有些動情的說，"我們都在等著星海城被照亮的一天。"

羅靖城看到他臉上轉瞬即逝的恨意，想去仔細觀察之時，他已經恢復常態，轉身向著車子走起。羅靖城快步跟上，但細細的一品剛才的話，又覺得不太對，只有經歷過星海城的混亂與黑暗又深愛著這座城市的人才會對星海城抱著如此殷切的期待，而沈瀾為何會有這種感情？

早會如期舉行。

今天的羅靖城沒有卡著上班時間點的最後一秒衝進辦公室，也沒有像往常一樣給大家帶早餐，甚至原本象徵著放蕩不羈的鬍子拉碴的臉都收拾得幹凈整潔，讓大家非常不適應，而且據說，還是新來的法醫開車將羅隊長送來的，於是這一連串反常的行為立刻點燃的大家熊熊燃燒的八卦之火。眾人全都攛掇唐雨飛來打探一下虛實。

唐雨飛先是虛情假意的噓寒問暖了一番，還給羅靖城遞上一杯溫水，"羅隊，你吃早餐啦？"

"嗯，吃了麵包加八寶粥。" 羅靖城還在準備開會的資料，順手接過水杯，眼皮都沒抬。

唐雨飛鍥而不捨的問道，"羅隊，昨晚睡得可還好？"

"好。"

"羅隊，沈法醫開車技術怎麼樣呀？"

"還不錯，挺穩的。"果然，傳說不是空穴來風。

"他居然沒有嫌棄你那輛破車？"

"咋說話呢？二手車就不是車了嗎？再說了，沈瀾是那樣的人嗎？"

唐雨飛敏銳的感覺到羅靖城對沈瀾的稱呼發生了改變，"羅隊，你倆是同居了？"

羅靖城恰好抬頭喝了一口水，還沒等咽下全都噴在了唐雨飛的臉上。

眾人哈哈大笑，一窩蜂一般圍了上來，七手八腳的遞紙巾。唐雨飛氣呼呼的說，"羅隊，你絕對是故意的。"

羅靖城也不否認，笑呵呵的說，"你說是就是吧。但你這卸妝效果堪比毀容啊！"

"隊長，你咋說話呢？唐姐天生麗質。"丁磊馬上反駁道。

"飛飛卸了妝才叫清新脫俗呢。"趙俊同也不落人後。

羅靖城心道，真是一群毫無原則的舔狗。他指著幾個人說，"一會兒開會，一個一個發言，昨天學校里調回來的錄像看完了嗎？高潤的通話記錄出行記錄銀行記錄拿到了嗎？襲擊我和沈瀾的匪徒車輛找到了嗎？一會兒給我詳細彙報！"

眾人飛速退下，"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