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始至終，鳳歧的神色都十分寡淡，沒什麼情緒波瀾，彷彿生死二字於他來說，不過雲煙。

「咳……咳咳咳……咳咳……」

剜心之痛，是什麼樣子？他確實沒有感受過，不過，興許在未來的某一天，他也會感受的到。

少年離去的身影輕盈的宛若一隻雁。

鳳歧捂著胸口，劇烈的咳起來，咳的上氣不接下氣，腥甜的感覺自肺腑溢出，湧上喉頭。

「公子！公子！」

小玉急急奔過來，見四周一片狼藉，嚇了一跳，趕緊過來替鳳歧撫胸叩背，「您怎麼了？這……這周圍是怎麼了？難不成進了賊人？我去找重老……」

鳳歧猛的抓住她的手腕，重重咳著，無力的搖了搖頭，「沒……咳……沒有賊人，不要……不要驚動其他人。」

「可是——」小玉還是有些擔心，這四周明擺著是遭了賊人的境況，公子到底在說什麼？為什麼要維護賊人？

她正要再問，卻忽然見到男人身體一頓，猛的嘔出一口血。

猩紅刺目。

「公子——」

她大驚失色，「您怎麼了！怎麼會這樣？不是說……重老不是說……已經有起色了嗎？」

鳳歧捂著心口，只覺得那處絞痛感愈發劇烈，直到……痛入骨髓。

有什麼東西，正一點點沁出來。

他低頭，伸開顫抖的五指，只見上頭沾了殷紅的血，一滴一滴的順著白皙的指縫滑落。

那孩子……方才的問題，已經有了答案。

他的心，是紅色的，流的血，也是紅色的。

那個孩子……在恨他嗎？可是恨，又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鳳歧怔怔的想著，原本淺淡的唇被血染的猩紅，襯著他絕艷蒼白的臉，妖嬈奪目。

緊接著，他便像被抽走了全部的力氣一般，闔眼軟軟倒了下去。

「公子！公子！快來人！快去尋重老！」

雨終於停了。

樹葉新綠，鬱郁蔥蔥，水汽彌散，空氣清新又潮濕。

「三弟這痴傻的病症痊癒之後，性格倒是比從前古怪不少。」

珠簾後面，探出來一隻素手，掀開珠簾，緩緩踱出。

走出來的是一位明妍端莊的女子，一身素白長裙，髮飾簡單，頭上僅別了一支玉簪，看起來絲毫不像出富可敵國的東陵顧家。

「聽管事說，他自告奮勇，替長姐去郊外醫苑了？」

外間坐了一個錦服青年，正在飲酒，聞言朗聲笑起來：「說起來三弟痴傻了這麼多年，咱們顧家沒少因此被外頭嘲笑，這一回人都不傻了，而且還比尋常人伶俐些，長姐無論如何也該高興才是，就算他性子古怪些，也沒什麼妨礙，畢竟身為顧家人，哪能還沒有一點自己的個性？」

女子笑著搖頭，在主位坐下來，揮了揮手，四下奴僕便退出去，「你曉得我不是這個意思，只不過覺得事情蹊蹺一些，畢竟是一個痴傻了十幾年的人，我還沒有放在眼裡，就是……蘭園裡那一位，還沒放棄與城主家那一樁親事？他是嫌顧家身上背的人命債，還不夠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