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淵政王府陰暗寒冷的地牢里，擺著各種齊全的刑具。

葉雲慕受盡酷刑折磨，行刺時穿的一身黑衣已被鞭子抽打的體無完膚，原本俊秀的臉滿臉都是血跡，凌亂的髮絲下他額頭冒出細密的汗珠。

他不停的說這件事跟蒼穹山沒有關係，刺殺秦羽是他一人的決定。為了不給蒼穹山添麻煩，他已多次嚐試自盡，卻被地牢里的守衛阻止。

外面傳來葉子衿會來救他的消息，可他知道這是一個陷阱，他恨不得自己立即死了也不想給師尊添麻煩。不知過去了多少天，葉子衿站在他跟前，葉雲慕還以為自己因為發燒而出現了幻覺，他虛弱地喃喃著，「師尊來救我了！」

葉子衿很是無奈，他冷聲質問道，「我知道以你的心性不會如此衝動行事，到底是誰蠱惑你這麼做的？」

小徒弟才把事情經過一一說來，如葉子衿所料。小徒弟決定來到王府刺殺之前，曾有四個人前後去勸他刺殺秦羽，小徒弟畢竟年輕，一聽秦羽有謀反之心，便動了為天下蒼生除害。

沈煜在旁邊一聽便瞭然於心，來勸說小徒弟的那個幾個人都是太後手下，太後的這一刀借刀殺人實在高明。無論小徒弟刺殺是否成功，蒼穹山勢必會因此與淵政王府結仇，淵政王府便會因此失去江湖的助力。

小徒弟得知自己牽連了整個蒼穹山，很是懊悔的跪下認錯，「都是弟子的錯，請師尊懲罰弟子！」 　

沈煜倒是雲淡風輕，瞧那樣子好像腿一點都不疼了一樣，他嘴角帶著一絲輕佻，「的確像是五公子教出來的徒弟。」

小徒弟這才看向了沈煜，他起初還不太明白師尊為何身邊帶了位坐輪椅的清秀公子，那公子臉如桃杏，姿態閑雅，卻一直未露出正臉。直到聽他開口說話的聲音，才認出此人是淵政王身邊那人。

若沒有這人，淵政王早就死在他們手下了，可能也就沒有他的牢獄之災。他氣的結巴，「你是淵政王身邊的親信！你！你為何跟五公子走的這麼近！你到底有何圖謀？」

葉子衿目光移到了小徒弟的身上，「雲慕不得無禮，是沈公子在淵政王面前為你說情，才能保下你的性命。為師已決定收這位沈公子為徒，以後他是你師弟。」

葉雲慕雖有不服，卻也不敢違抗師父的意思。

沈煜唇角微微勾起，漾起一個弧度，「五公子似乎忘記了什麼，沈某人可是聽說本派賞罰分明才傾慕本派的。雲慕打斷沈某人一條腿，這件事就這麼輕易揭過了？沈某可不是什麼君子，不能保證不把這件記在心上，日後伺機報復。」

葉子衿輕聲嘆了一口氣，「弟子犯錯，為師不好縱容，為師今日就如沈公子所說，打斷你一條腿作為懲戒。」說完，他用劍背打斷了葉雲慕的右腿。

葉雲慕咬牙切齒，一聲不吭地跪在了地上，忍住沒有發出痛叫，他忍耐地說，「弟子使師尊身處險境，弟子無地自容，請師尊打斷弟子另一條腿吧！」　

沈煜不理解地看向他，這小子莫不是個自虐狂，只打斷一條腿還不夠疼的嗎？只見葉雲慕冰冷似劍的眼神朝自己瞪過來，那樣子是恨極了自己的。

「我這麼做是為你好哦！」沈煜側過臉，輕笑出聲。靠近他的身邊用敏捷的身手，一腳將他另一條腿也踢斷了。葉雲慕發出痛叫，這一踢踢碎了他的骨頭，恐怕是沒有那麼好治癒的了，他今後的武學之路恐怕艱難了，瞧他趴在地上恨不得吃了自己的眼神。

他大概根本就不知曉，自己這麼做是為他好呢。秦羽雖然嘴上是答應不追究了，刺客若是安然無恙地從淵政王府出去，傳出去最沒面子的可不是他沈煜。作為淵政王府的謀士，他有必要為王爺處理這件事。

葉子衿查看葉雲慕身上的傷，他知曉雲慕就算能養好傷，也未必能夠像以前一樣行走。他難以置信地看著沈煜，這人還真是有仇必報。他諷刺地說道，「沈先生，下手這麼狠，不愧是淵政王身邊的得力幹將，現在這樣你滿意了嗎？」

沈煜一雙像朝露一樣澄澈的眼睛，嘴角的笑彷彿不在乎世俗的紅蓮，薄薄的唇，色淡如水， 「回師尊，沈某人很滿意，沒有什麼時候比現在更讓人滿意了。」

他回答的還真是老實，對自己的卑鄙毫不掩飾，反倒讓人不知道說什麼了。

葉子衿沉默。馬車已經備好，淵政王命府上侍衛送葉子衿一行人回蒼穹山，卻被葉子衿以蒼穹山不帶閑人上山為由拒絕了。途中，沈煜跟葉子衿共乘一個馬車。車裡葉子衿閉目養神一直不說話，沈煜無聊地很，撩起車簾看著外面的風景。

正頗有興緻地看到農夫開墾土地，聽到葉子衿的聲音響起 「到了蒼穹山，你要謹記自己的身份，什麼事情該做，什麼事情不該做，知道麼？」

沈煜啞然，他朝葉子衿看了過去。葉子衿俊美無雙的側臉，輪廓完美的無可挑剔，「還有，你往後不許自稱沈某了，讓人聽著怪不舒服的。」

「不是不要，而是不許？五公子，我先前可沒聽說你是這麼霸道的啊！早知道我就不來了。」沈煜把弄著手中的摺扇，微微湊近葉子衿，細長的桃花眼，眼角微微上挑，帶著一種風流倜儻的頑皮。

葉子衿冷聲說道，「晚了，我葉子衿言出必行，既然你已經叫我一聲師父，不管你以前是什麼人，你以後就是我蒼穹山的人了。」

沈煜莞爾一笑，「師父不喜沈煜的自稱，那沈煜便在師父面前自稱知秋，可好？」

葉子衿未來得及領會他有話外之意，馬車在顛簸中沈煜的身子前傾過去，一下子就倒在了葉子衿的懷裡，並將人壓在了下面。沈煜漆黑的長髮散落下來，與葉子衿的烏髮融在了一起。雙眸相對時，那一雙眼眸冷若子夜寒星，絲毫沒有因為意外而動搖的神色，可謂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五公子身上有著該死的很好聞的檀香味道，這一切都讓沈煜感到措手不及。這彷彿偷竊來的美好讓他悄然心動，彷彿白潔的曇花綻放在美麗的深夜裡，就算只有一瞬間，卻也想要切切實實的擁有。

沈煜一點也不想從他身上起來，「五公子，馬車顛的我腿很疼，你可以就這麼抱我一小會兒嗎？」

葉子衿無語，世上怎會有他這種人，看來今後少不了因他頭疼了。

（二）

孤清寒冷的月光灑進富麗堂皇的淵政王府，秦羽在房內因失眠而輾轉反側，他堂堂一個王爺竟也睡不安穩。他總覺得好像有一雙眼睛在一個黑暗的地方盯著他，一舉一動都無法逃過那人的視線。

從前睡不著的時候，沈煜在旁邊陪他說話，陪他喝酒，而現下沈煜離開了，他倒還真有點不習慣，他本以為自己對沈煜不過是利用，可自從沈煜在他面前受傷，他心中的心痛，他才知也許沈煜於他而言也許遠超於他的預計。

皇家之人生性涼薄，他從小沒有感受過家人的溫暖。他與沈煜，這些年的生死與共，讓他依賴他，信任他，這份情誼任何人都比不上。如若可以他想讓沈煜永遠留在他的身邊，做他忠誠的屬下。

秦羽抱著防身的那把劍，進入了睡夢之中……樹林深處刀光劍影，遠處的那個人手拿著一把寶劍，寒冷地譏笑著，難道他就是一直暗中監視自己的人嗎？

他很努力的去看了，卻怎麼也看不清那人的面孔，只感覺對面的那雙眼，如千年寒玉。

那正是殿堂之上，高高在上的那個人在低語，在夢中，被劍刺穿了胸膛那種撕心裂肺的感覺，過於真實。

他額頭上結了薄薄一層細密的汗珠，冷汗從秦羽的額頭上滑落。

秦羽從睡夢中驚醒，氣息微亂，他醒後不記得夢中小皇帝說了什麼，他總覺得這個夢不好，夢裡的人陰沉沉的。

以往他情緒不好的時候，都有沈煜在身邊陪伴，為他解憂，他大喊，「沈煜！把沈煜給本王叫過來！」

身邊侍衛才說，「王爺您忘了嗎？沈先生已不在京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