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疤開著車，時不時偷偷回頭看殷閻一眼，他臉色難看的很，老虎吞了口口水，輕聲開口，「四哥，彆氣了啊，不值當的。」

殷閻悄悄坐直了些，從身後的槍套中拿出那把左輪手槍，冷光奪目，刀疤霎時間明白了他的意思，將握著方向盤的手騰出來一隻，比劃了個手起刀落的動作。

「四哥的意思是…？」

「是個屁。」殷閻將槍重新收好。

確實有那麼一瞬間，他想讓常鑫蓉從這世上消失，轉念一想，以常鑫蓉那性子，確實不像是能敢出這種事的人。

「老虎，碼頭的人給我重新摸一遍底，我太久沒親自過問碼頭的事兒了，一個個的都琢磨著怎麼讓自己的腰包鼓起來。」殷閻抬手點上了根煙，「最好全都給我換一遍，慢慢來，也不用急，免得打草驚蛇。」

「得嘞四哥，你放心吧。」

「手裡頭還有多少新面孔？」

「百八十個吧…」老虎撓了撓頭思索著回道。

「好，投名狀得交了，正好趁著過年，他常鑫蓉手底下有多少煙館多少妓院，都他媽給我砸了！」

「這事兒我安排，四哥你放心吧。」刀疤回道。

殷閻回了公寓，脫下外套去沖了個澡，換上家居服，隨手從床頭櫃上拿過一本書，躺在床上沒翻兩頁就頭疼的又扔到了一邊。

看書果然不太適合他，這種事還是交給喬先生那樣的文化人吧。

碼頭的事兒殷閻始終覺得不太對勁，最早追溯到九月份三新紗廠那批棉紗，僅僅一個月之後，常鑫蓉就找到了新紗廠，並從青龍幫的六號碼頭出貨，如果所料不差，第一批貨里應該也摻雜了紅土。

長洪門開煙館的也有不少，既然進貨和出貨都不走他家的碼頭，就說明這東西是走的暗道。

殷閻閉上了雙眼，揉著眉心，在腦子裡開始一點點梳理近幾個月和常鑫蓉有關的所有事情，來來回回還真有了些眉目。

這是這個想法實在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杜三哥，杜鉞一…

是了。只可能是三哥，不然常鑫蓉那兒來的膽子敢做這麼些個滾蛋事兒，甚至還敢堂而皇之的上門想要合作，原來是早就算計好了想逼上賊船。

有所猜測，有所懷疑，殷閻依舊不能跟三哥撕破臉，二人之間總還有些情分，況且他迄今為止做的事，並沒有直接成為威脅。

只是莫名有點心酸，畢竟也曾承三哥的照顧。

凌晨三點半，殷閻拎著一碗牛肉麵，在喬允安宿舍的大門外足足敲了兩分鐘，才等到人頂著惺忪的睡眼起來開門。

殷閻眯了眯眸子，上下打量著他迷糊的模樣，軟的跟沒骨頭似的貼在門邊上，身上海藍色的真絲睡衣有些松垮，開著兩顆扣子，露出的肌膚引人遐想。

「四爺…都這麼晚了…」喬允安哼哼唧唧的關上門，回身倒在了沙發上，「什麼事兒啊…」

殷閻過去，默不作聲的將他的衣服拉了拉。

喬允安揉了揉眼睛，一呼一吸之間嗅到了誘人的香氣，頓時回了些精神，「好香…」

「夜宵吃不吃？」

「小餛飩嘛…」

「牛肉麵。」

「也行！」

他晚上沒吃好，雖說後來餓過勁兒了，但讓這味道一勾，頓時感慨老祖宗那句話真對。

一頓不吃餓得慌。

喬允安捧著碗，筷子挑起兩根冒著熱氣的麵條，吹了又吹，目光穿過朦朧的熱氣望向對面的殷閻，頓時覺得吃獨食有點不好意思。

「四爺要不…你先嘗一口？」

殷閻勾唇笑開，擺了擺手，「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那是你不會堵…」喬允安小聲嘟囔著，將麵條吸溜進嘴裡，「這麼晚了，四爺你這是…」

「不想回家，來你這兒擠一晚上。」殷閻打了個哈氣懶洋洋的坐在沙發上，雙腿交疊著，「許志平回家了？」

「恩，他早就回家了。」喬允安舔舔唇角，「就我一人住，但他不喜歡有人動他的東西，四爺只能委屈你跟我擠一張床了。」

「不用，睡不太著，沙發就行，抽根煙行嗎？」

「沒煙灰缸，你等我去拿個碗。」

殷閻卻將香煙收了起來，一伸手握住他的手腕，將人拉了回來，喬允安低頭回以疑惑的目光。

「不用那麼麻煩。」

「你大半夜來一趟都不嫌麻煩還買碗牛肉麵，我找個碗而已。」

「…煙灰不往煙灰缸里彈，不好看。」

喬允安一聲笑憋在喉頭不敢出聲，老老實實回身，跟他擠在了同一張單人沙發上。

好在沙發夠寬。

「恩？」

「恩什麼？」

「吃好了不睡覺？」

「陪你。」喬允安拍了拍沙發扶手，拿過個靠枕抱在懷裡，一蜷腿縮進了沙發。

殷閻越看他越順眼，從心底的喜歡，只要是見了他心中歡喜，煩悶通通一掃而空。

喬允安迷迷糊糊的靠著沙發，眼皮直打架，以一種非常扭曲的姿勢躺在沙發上，額頭蹭著靠背，整個身子都側躺著，一點一點往殷閻身上靠。

殷閻起身關了燈，回來直接抄過人膝彎橫抱在了懷中，喬允安被這突然的動作驚醒，瞪大了雙眼一臉震驚，愣是半天沒說出話來，等到身子接觸軟綿綿的床榻時才回過神來，一個打滾縮進被窩，蒙著頭捂著一個砰砰亂跳的心口。

瞎跳什麼？你瞎跳什麼！這黑燈瞎火夜深人靜，氣氛還怪曖昧的…

「喲，喬先生這是害羞了？」殷閻挑起眉峰笑著打趣兒道。

「…沒有！」喬允安堅決否認。

然後他感覺自己背後一片位置往下壓了壓，好像…

殷閻支著額，側身躺在了他身邊，低頭湊近那一團，「心跳聲大的我都聽得見，行了趕緊出來，再悶壞了。」

喬允安怯生生探出頭來，只露出一雙眼睛亮的逼人。

「聽，都聽見了？」

「恩。」

「那個，我沒被人這麼抱過，這個是…正常反應你信嗎？」

「信。」殷閻點點頭，抬手揉了揉他的腦袋，「我最近忙，你一個人要是無聊的話，可以去清歌坊。」

喬允安垂了垂眼眸，一個信字聽得心口莫名發悶，抬手佯裝不好意思的捂住了臉頰，「和漂亮姐姐們一起…我怕我吃不消…」

殷閻笑著拿下了他的手，「是吃不消還是有賊心沒賊膽？」

「…最寶貴的東西當然要留給最愛的的人了！」

「哦…」殷閻似乎明白了什麼，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