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邵群臉色驟變，騰地一下從座椅里站了起來，吩咐了一句『你們接著開會』就跟著小周匆匆離開了會議室，走到電梯廳，才發現專用電梯還在檢修，倆人直接奔到了電梯廳。

「到底出什麼事兒了？」邵群心咚咚地跳，一邊撥著李程秀的電話一邊盯著電梯燈緩慢上升的數字，急得直跺腳，電話卻一直無人接聽。

「李先生電話里說不嚴重……」

「我問你他出什麼事兒！嚴不嚴重的我自己會判斷！」

「聽說是商場的電梯事故，已經有新聞報道了。」小周馬上就找到了二環那家商場電梯塌陷的事故新聞，畫面里人群慌亂，擁擠如潮。

最不巧的是，李程秀這兩天因為天氣總是冷熱變化的關係生了個病，被邵群強制摁在家休假，今天他覺得舒服多了就說帶正正出去逛逛，臨出門前跟他發的消息，就是去那家商場……

消息里李程秀還問他要不要買什麼，有什麼想吃的……

老婆孩子都在事發現場，李程秀進了醫院還不接電話，他急得眼睛冒血絲，心都快嚇停了。

電梯叮的一聲兒，鐵門緩緩向兩側展開，裡邊兒還站著幾個要上去的經理，見頂上的老總臉色漆黑，膽戰心驚地叫了一句：「邵總。」

「都給我出去。」邵群冷著臉把他們都趕出去，取消了所有的上樓按鍵，直接去地下停車場。

小周盡量把車開快點兒，到了醫院門口邵群就著急忙慌地往裡沖，找到前台問李程秀的名字，人家那裡還沒有登記，他趕緊問：「剛才商場電梯出事故，救護車送來的……」

「電梯事故的應該都在三樓骨科……」

李程秀緊張地抱著正正，臉色蒼白坐在擁擠的候診室里，懷裡的孩子一直哭，他急得手忙腳亂的，整個人都快要昏過去了。他剛給小周打完電話就被人撞了一下，手機直接在地面上摔壞了熒幕，他知道邵群一直在給他打電話，可是他接不了。

「乖，正正別哭，不怕啊……」他忍著腳上載來的陣陣劇痛，一下一下拍著孩子的背，這一層的局面混亂不堪，被救護車送來的好幾個都還在手術，醫生護士來來往往在病人跟家屬之間來回擠進擠出……

好不容易有一個醫生騰出手來，他把懷裡的正正交給護士，才咬著牙一瘸一拐地進去了……

沒過一會兒診室的門被人大力打開，邵群滿臉焦急地衝進來，正看見李程秀躺在一張擔架床上，他瞪大眼睛猛地奔了過去：「程秀，程秀！你怎麼了？傷哪兒了告訴我……」

邵群抓著李程秀的胳膊，那醫生警告地看了他一眼，大概是要他安靜點兒，要複位了。

「我沒事，就是摔了一下，我沒坐扶梯。」李程秀笑著抓了一下他的手腕，邵群馬上反手緊緊攥著他的手，掌心裡全是濕乎乎的冷汗。

全須全尾兒的……幸好……

「嚇死我了你……」邵群看著那個醫生抓著李程秀的左腳擺弄，心都跟著揪起來，他在李程秀額頭吻了一下，盡量平復自己的心情，柔聲道，「疼就叫出來。」

李程秀本來是有點兒疼，但現在只覺得不好意思，「我不疼。」

複位確實不怎麼疼，李程秀只是緊緊皺了一下眉，但就是這麼一下看在邵群眼裡都跟針扎在心上似的。

醫生很快就開始給他上石膏，整個過程很快，然後護士來問他們要不要辦理住院。

邵群直接給他辦了一周的vip病房，小周去辦手續了，他一隻手抱著才一歲的兒子哄了半天，然後叫他姐來醫院接孩子回去帶。

「我覺得我們總是把正正送走……他要是懂事會不會覺得奇怪……」邵群回到病房坐下，李程秀額頭上還滲著汗，看著他懷裡的正正。

當時場面那麼混亂，其實要不是為了護著孩子，他也根本不會摔得這麼狠。

李程秀伸手摸著正正的臉蛋兒：「幸好他沒事。」

「要你也沒事才叫幸好。」邵群沒有好氣地反駁他，鼻子里還哼了一聲兒。

李程秀還記得邵群剛才衝進來的樣子，像一隻失去方向的猛獸，趴在他床頭聲音顫著說『你嚇死我了』，他也不想讓邵群擔心，但他肯定要先保證孩子的安全。

邵群給他擦著額頭上的汗，瞥了一眼他那被吊起來的左腿，又緊皺著眉，問他要不要喝水。

「我真的只是骨折，也不嚴重，過兩三天就可以回家休養了。」李程秀伸手揉著他的眉心。邵群給他端水的時候，那一次性紙杯里的水都在不住地晃，仔細看，他的食指還微微抖著。

看著邵群這麼心有餘悸的樣子，他好像有點知道邵群心裡在想什麼了。

可他真的只是在人群擁擠的時候從幾級台階上滑了下來，比起正在乘坐扶梯的人，他真的真的已經太幸運了。

醫生的囑咐是要注意抬高患肢，高於心臟，便於靜脈迴流，所以李程秀這幾天幾乎就是躺著沒有動彈，傷筋動骨一百天，他要躺的日子還長著，本來只是請兩天病假，結果現在直接變成了四個月。

「你就知足吧，沒讓你在家躺半年就不錯了。」邵群橫了他一眼，用牙籤給他喂著水果。

李程秀看著放到嘴邊的青提，猶豫了一下，還是張嘴咬了進去：「我手能動的。」

「喂你就吃著，有人喂話還那麼多。」

李程秀已經挺久沒見邵群這麼彆扭的樣子了，忍不住微笑起來：「我現在已經都不疼了，你真的別擔心……」

「我不擔心誰擔心！」邵群拔高音量。

李程秀猛然愣了一下，對上邵群滿是血絲的雙眼，心臟跟被人揪起來似的，又酸又疼。

邵群頓了一下才心平氣和地繼續喂，李程秀也不說話了，就乖乖吃進去。

邵群可能太擔心太害怕了，他需要做點兒什麼來安撫自己，哪怕這一點他自己可能都不清楚。

他就是要鞍前馬後地親自伺候李程秀康復才能安心。

畢竟如果當時李程秀正好在坐扶梯的話……

他的世界可能就塌了。

李程秀出院之後正正就被接回來了，他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每天就是這裡爬爬那裡摔摔都是保姆在管，偶爾還抓著李程秀的石膏好奇這是什麼東西。

他是挺好的，但邵群晚上就做噩夢了。

因為他們倆出院的那天，從護士那裡聽說之前送進手術室里的幾個，有三個沒有救回來。

「邵群？邵群？」李程秀推了推邵群，他人完全沒反應，就是一直滿頭大汗地叫程秀，程秀……完全一副被夢魘住了的樣子，怎麼叫都不醒。

李程秀有點擔心了：「邵群，你再不醒，我要走了。」

邵群猛地就睜開了眼睛。

李程秀哭笑不得，心也軟下來，越看邵群越像小孩子，「你做噩夢了？」

邵群就著床頭燈的光線盯了他好一會兒，又在他臉上摸了兩把，確定人真的就睡在他身邊兒，腳下還墊著被子，才猛地呼出一口氣，抱住了李程秀的腰，在他耳邊心有餘悸地抱怨著，「你能不能出門兒小心點兒。」

李程秀也覺得冤枉，這也不是他小心就能避免的事兒，但他還是摸著邵群汗濕的背說：「好。」

邵群還不肯放過他，大腦袋在他肩窩上直蹭，悶悶地說：「你拿什麼保證？」

李程秀下巴墊在他肩上，哄著說：「我以後都不坐電梯了，行麼？」

「上班兒幾十樓也不坐？」

李程秀拍著他的背，溫柔地說：「我就當晨練了，好麼。」

「你也不怕累死。」

邵群就跟故意找他茬兒似的專門問刁鑽的問題，鬧得李程秀都快沒詞哄不下去了，他不得不開始打呵欠，果然邵群就收斂了，怕他睡眠不足讓他趕緊睡。

沒過幾天李程秀開始做功能訓練，渾身上下都得動動，傷到的地方不能牽動，但也要活動肌肉，邵群就專心在家伺候他吃喝拉撒。

「你別這樣，正正還在……」

「他看得懂什麼？」

「他已經一歲了……」

「一歲了就該知道他爸給老婆喂飯是好事兒，家庭和睦。」邵群說是這麼說，還是讓保姆把孩子帶到屋裡去喂飯了。

李程秀沒法兒跟邵群強詞奪理，他就是覺得邵群這個恐慌期太長了，長得已經讓他發現有故意的成分。

邵群摁住他大腿：「坐好了，彆扭來扭去招我。」

李程秀這麼坐在他腿上，怎麼都覺得彆扭，他有多久沒坐邵群腿上了……他都快想不起來了，耳朵都羞得粉紅。

邵群咬住他耳根，沉聲道：「我認真的，你不想讓我在吃飯的時候硬給你看吧。」

李程秀身體微微顫了一下，只能慣著他由他去了。

他設身處地地想一想，甚至都不用怎麼設身處地，他只要稍微回想一下邵群之前住重症病房的時候，他就知道對方心裡到底有多擔心了。

那種擔心可以直接上升成為恐懼，鋪天蓋地瀰漫了頭頂的天空，讓人覺得腳底的地面都在跟著晃動。

他還是理解邵群的，所以雖然這回受傷的是他，邵群也鞍前馬後地照顧得很周到，但他依舊是儘可能地安慰邵群。

這種有一個人比自己還關心的自己的感覺，真的很好，如果這個人是邵群，他會更加感激，他心想，或許這就是家人，不僅要學會信任，一起成長，分享喜悅，還要在未來的幾十年裡，承擔對方的痛苦。

一個人傷了身體，另一個就會傷心，沒有人不痛。

「我吃飽了。」

「再吃點兒，都是補鈣的。」邵群最後給他又盛了一碗骨頭湯，李程秀喝完真的覺得撐著了，就靠在邵群懷裡休息了一會兒，邵群就趁機動手動腳的，大手給他揉著肚子，沒一會兒把李程秀揉得開始犯食困。

邵群直接把他打橫抱了起來，回屋輕輕放在床上，大開大合地疊了幾下被子墊在他那石膏下邊兒。給他捏了一會兒小腿，才跟著躺下去摟住他，深深嗅了一口他的味道，嘟囔著：「看你這麼光吃不動吃完就睡會不會養胖點兒。」

李程秀本來都快睡著了，輕輕笑了一下，睜開了眼睛：「哪有生病反而胖一圈的。」

邵群跟他面對面笑道：「你不信？就沒有我邵群做不成的事兒。」

「你又不是沒餵過。」

邵群反駁道：「你以前也沒吃完了就睡啊，這幾個月你都在我手裡，你要這還不胖，我都跟你姓。」

李程秀失笑， 伸手輕輕摸著邵群的臉蛋兒，溫柔地看著他，他知道他再怎麼讓邵群別多想別擔心都沒有用，還不如自己趕快好起來。

邵群抓著他的掌心親了一下，才看著他：「我前幾天是不是挺沒出息的？我聽見好幾次你笑我了。」

「我沒有。」

「你還敢說沒有？睜眼就說瞎話。」

「我真的沒有。」李程秀靜靜看著他，「我是高興。」

邵群一聽就急了：「我都急上火了你還敢高興，李程秀你……」

李程秀忽然湊過去在他唇上吻了一下，「我真的沒笑你，那天在醫院，你一來我就鬆了一口氣，都不疼了。」

邵群心裡挺美的，得意地笑了一下：「有老公在呢，你絕對不會出事的。」

李程秀也不會真的每天就吃了睡睡了吃，他不能放著工作不管，就跟邵群一起用電腦上班兒，有時候開個會議還直接同框了，弄得他說話的時候都挺不好意思。

換新石膏的時候正正就會拿著小彩筆在上面亂寫亂畫，新買的那副拐棍其實壓根兒沒怎麼用，基本上只要李程秀表達出一點兒他想要去哪兒幹什麼的念頭，就沒有自己用腿的機會，就連上廁所，都是邵群抱著進去把他放在馬桶上。

不管是吃飯，還是睡覺，還是做任何事情，邵群基本上就沒有離開他十步以上，連工作都在一塊兒，洗澡也是親自服務，跟連體嬰兒沒兩樣。

他覺得不太適應，每天擦身體的時候都要紅幾次耳朵，但邵群顯然樂此不疲，比起剛開始那幾天他成天擔驚受怕，能有個機會讓李程秀沒有任何理由拒絕他動手動腳，想怎麼抱就怎麼抱，他高興都來不及。

所以等到拆石膏的那天，他心裡還有點兒可惜，跟老婆成天不幹正事兒就在家裡膩歪的日子一年下來實在是不多，但想想還是拆了的好，慘白的太礙眼了。

「恢復得挺好的，拆了石膏還是要當心，你上班兒的時候小心點兒別亂動彈，下班兒我來找你。」邵群攬著他的肩膀，還是心疼讓他就這麼走出去，尋思著要找個輪椅。

李程秀眨了眨眼睛，扭頭看他：「那醫生剛才不是說半個月？」

「你聽錯了。」邵群掏出手機給小周發消息讓他把車開到樓下，忽然就壞笑著說，「他不是還說你要多活動別的關節麼？」

李程秀茫然地看著他，邵群趁四下無人飛速地親了他一口。

李程秀下意識捂著自己的嘴：「你做什麼？這麼大人了做事不看看場合。」

「我這麼大人怎麼了？醫院規定了不能在醫院裡親老婆啊。」

李程秀皺著眉，又講歪理。

邵群給他拉開車門，把他攔腰抱起擱在座位上，跟著坐進去拉上車門，對著他鼻子就咬了一口。

「又怎麼了？」李程秀被他膩歪得不行。

邵群攬著他讓他靠在自己身上，哼哼，「怎麼了？回家讓你做個全身運動，你說怎麼了？」

李程秀驚慌地看著駕駛座：「你……」

邵群咬著他的耳朵，廝磨著道：「放心，我會把你的腿架在肩上，絕對不會壓著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