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重霄向我解釋，妖王曾與他青梅竹馬，可後來失蹤了，沒想到是去了妖族，還成為了妖王。過去太過美好，他不忍傷她，所以那年發現是她後，留了她一命。

我想，若非那時候重霄已決定娶我，或許或許會與妖王再續前緣吧。

那天桃夭魂散在我面前，重霄雖悲痛追過去，卻也沒能下手殺她。

桃夭死的太過輕易，我不能當做沒發生過。

所以後來，忘川十里有了唯一的仙——蓮華。

我曾對桃夭說，要做出淤泥而不染的蓮華一般的女子。

我也曾幻想過，桃夭長大後會是怎樣的桃之妖妖，灼灼其華。

這個我一手帶大的孩子，我對她的感情自是平日里少見的重霄比不上的。其實我一直很疑惑，為何明明是親生父女，可女兒慘死眼前，重霄卻不能手刃仇人，還放了她一條生路？

桃夭剛剛逝去那幾天，重霄仍舊辦公，做他的戰神，我以前不覺得有什麼，可如今卻唇齒髮冷。

帶著對重霄的怨怒不解，從來不理他公務的我，去了他辦公的殿中。內室休憩的地方有一道暗門，大概是千年來也沒旁人進來，所以並沒有禁制。

帶著一絲悲哀的清醒，我輕輕推開了這扇小門。

暗室不大，區區不過容納四五人的空間。卻全是女子的畫像，墨跡有新有舊，彷彿全是我的畫像，卻也不盡然。眼尾、鼻端、發梢、耳畔，我與她，看似相像，卻也大不相同。

身後有急切地腳步聲傳來，呵，多少年了，我還是頭一回見他如此有失風度。

回過頭，冷眼看他，一身細密的汗。淺笑一聲，我笑著問他，「阿重，何事這麼急切，桃夭去時我都不曾見你這般失態。哦，是這間小屋子麼？阿重，相伴多少年了，我頭一回知道，這世間還有同我長得如此相像的人呢？你把她叫來，我們認認親可好？」

「木頭。」重霄看著我，欲言又止，「對不起。可我真的早已放下她了，木頭，我真的下不了手讓她魂飛魄散。木頭，桃夭雖然去了，但我們的壽命太長，我們還可以有很多孩子，木頭。」

我眼中淚水快速地匯聚湧出，怨恨的看著他，「這畫中人是妖王？呵呵，重霄，你真是讓我驚喜。天界之人雖然壽命悠久，看淡親情。可重霄，桃夭是我期盼千年，一直期待，放了太多感情的親生女兒！以後，別再和我說對不起了，你該和桃夭說的。」

轉身離去之際，我最後看了一眼重霄，他還是一如當年的俊美，這些年又添了穩重韻味，他很好，可我不想要了。

重重拂開重霄挽留的手，我再不遲疑。

重霄或許以為我們的愛能夠戰勝我因為桃夭的死而對他產生的怨恨，可他錯了，我與他不同，他看淡親情，我卻重視我唯一的女兒。

此後數萬年，我徹底離開了重霄，

天上地下，只要我想，他便尋不到我。

忘川的天可真陰暗，水也死氣沉沉的，除了往來魂魄，再見不到其它生靈。我日復一日的待在這裡，即便桃夭早已魂散，卻仍舊期待著有一天遇到桃夭的魂魄，她能笑著再叫我一聲母親。

怕桃夭不喜歡沉悶的忘川，我在這裡種了很多花，一朵一朵，因我的術法而生，也盡數接受了我的願力，我的血液，也就，長成了我思念的模樣。

後來，我聽說這世上的人們稱呼它們為曼陀羅。

幾萬年的時光太過枯燥，時日一久，我甚至快要遺忘自己是誰？為什麼日復一日在這裡苦等？我在等著誰？

在這些無聊的時日中，我也忘記了我是什麼時候成了仙，都無所謂了，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

日復一日，我的人形越變越小，萬年後，我已然從一韶華少女退化成了暴躁傲嬌的蘿莉小女孩。

再然後，我遇到了謝千年。

初看到他時，我便倍感熟悉，厭惡卻也親昵，我不懂為什麼，只想著留下他。

或許是因為他長了一張足以放在我心頭的臉。

又或許，是謝這個姓氏。

重霄姓謝，或者說當代鳥族王族姓謝，而我，極少叫他全名，日子久了，都忘記了他姓謝。

那時他偽裝的很好，我一心以為他是一個普通的魂魄，不過千年的壽命。所以我給他起名千年，惡趣味的以他的壽命來給他命名。

千年多長啊，每日相伴，又加之那種莫名的喜愛，我到底是愛上了他。

千年多短吶，百年又百年，他只有這麼短的壽命，又如何與我長久。

可誰知，我準備放他走了，他卻和我表明心跡。我當時想著，命短就短吧，我也願陪他度過這最後的餘生。

然後，我們有了女兒，桃夭。

其實，也不算我生的女兒，她本是我培育萬年的彼岸花中接受了我最多心頭血和法力願力的那一朵。我將它好好的收在了魂海中培育。

再後來，想著要給謝千年留下個香火，便偷偷取了謝千年的一點魂力，孕育出了如今的孩子。

謝千年不知道這些，他很高興。

他說，桃之夭夭，灼灼其華。

桃夭，正配當我們女兒的名字。

我呢？我也很歡喜，我非常喜歡這個名字，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只有這個名字才能當我女兒的名字。

桃夭長得也很得我心意，我時常想，這世上怎麼有這麼可愛窩心的孩子。

只一點，我雖覺得名字特別好，卻從不願意叫，我只喚她，小桃子。

在人間這些年，謝千年對我極盡溫柔，對小桃子也特別寵愛。

我卻總覺得虛幻，心中時常惴惴不安。

果然，不過幾年，奇怪的事越來越多，謝千年有時候也很奇怪。

我緊緊的抱著小桃子，沒由來的心慌不安。所以，某一天，我和謝千年說，最後一個願望，是求他庇護小桃子。

他沒直接應允，反倒是和我說可以再許一個願望，但我知道，不會有了。這就是我最後的願望。

小桃子九歲生日那天，我總是心慌。即使拉著她的手，卻也彷彿什麼都沒抓住。

我的手臂開始虛幻、若隱若現，我知道，要發生的事，足以讓我的仙體崩潰。